五千台？

　　张景春禁不住打了个寒噤。不可置信的追问：没有搞错？五千台？看到詹必亮不容置疑的眼光，她又感叹一句：这太可怕了！

　　她是玩手套的行家，当然知道这五千台手套机械对她们的事业构想意味着什么。

　　詹必亮环视众同仁一眼，眺望着远处的江流，夜光下的江流看来很平静。从树林中透进来的河床水色，显得异样的绵弱安详，但隐隐的波涛之声却流动在他的心头。

　　如果黄灿公司的市场调查报告。准确的反应出了整个手套市场和机械市场的真实信息，那么，这个数量的确是太可怕了。

　　甘泽凝重的望着詹必亮，他明白这是考验这个人的胆略与气魄的非常时刻，以日产量一千二百万双手套的潜在生产量，和受利润驱使的数千颗致富心，来弹压月销售总额只有九百万双总量的黄灿公司，如果把当初做出这个决定的丧心病狂，委责于不知行情，那么现在呢？明智之举是清醒的了断，还是…

　　詹必亮终于做出决定：我们必须慎重考虑！

　　张景春瞪园凤眼：你害怕了？

　　詹必亮望一眼关涛，说：无论结果如何，你都不必为娶嫁之事忧心，但关哥不能误了青春年华，甘二哥也不能流逝了这个积蓄家资的黄金时代。

　　张景春无奈的点一下头，说：韬光五兄弟请暂退，易家两姐妹不妨在兼顾服装生意的同时，联合龙姑娘开拓美容业，我们云梦三剑，既用不着愁嫁，也不是为婚嫁而生，世间可延续后代的人太多了，我不必担心炎黄断后，她拍住詹必亮的肩头，你的后继之忧，交给我，然后，我们一起干，她顺手一推，转身面对江流，激动的呼号：江讯，洪峰，能淹没一切的滔天巨浪，你来吧，纵使我力量微薄，我也要挺立中流！她望住詹必亮：我们的事业从私利出发，是为了“张景春”走这世间一遭的生命价值，从人生的意义出发，是为了社会经济的均衡发展，那数千万加工业者的辛勤汗水，所换来的应该是属于他们自己的欢笑，而不应该是为头脑精明，巧施诡道的商人生产供其笑傲贫寒的资本！

　　易珊乐哈哈的鼓起掌来，我以为我是开国第一个商侠，没想到潜伏于龙吟山庄的火凤凰也有如此风流秉性，她紧握住张景春的手，笑对甘、关说：如果你们够资格跟我们站在一起，那就跟我们一起玩命吧，玩输了，没钱娶媳妇了，我来伺候你们。

　　关涛笑道：女士真要让男士汗颜么？以鼓励的目光望定詹必亮：庸庸者，生死何异？奋斗者，虽败犹荣，你放手干吧！

　　詹必亮颇为激动，更让他热血奔流的，是那双明亮的黑玛瑙眼。那眼的光芒朗朗生辉，令寒雪消融，春光妩媚，涧溪奔流，绿芽跃跃，他伸手向易丹，不及开口，甘泽忽地竖起耳朵以收视止住众人言语，关涛见异，移身待动，甘泽急一把按住他，附耳低言：铁血卫士！说罢，将身一移，灵猿跳涧、松鼠闹枝似的穿林而去。

　　若非甘泽机灵，今日之险只怕会就此断送这帮热血青年的仁侠事业。

　　但真正的危险，不是甘泽所听到的异动，恰恰是引起这种异动的人救了这个险。

　　长江，虽征途遥遥却坚毅无畏，或静静休养以积蓄力量，或浩荡奔腾冲关夺隘，其勇猛无畏的气势。启发了多少商人的心智！

　　长江，虽枯而不竭，虽讯而不妄，那翻波涌浪的血脉。那载舟济世的情怀，那养育民众的精神，开阔了多少商人的胸怀。培育了多少风流人物！

　　人们爱这长江，是因为能从她身上看到奋斗的希望，詹必亮爱在长江岸边谋划他的事业，情侣们也爱在长江岸边寄托幸福的希望。

　　沙沙徜徉在岸边，一任江风吹拂着长发，江水，是男儿，是风流好汉，不是乖巧的池塘水泊，所以她不去映照仙空的姿容，也不去温润伤心的泪滴，她以其强壮的血波脉冲振动人们的坚强与自信。

　　长江是大地的脉搏，那么，谁是我的脉搏？

　　沙沙想着，转身面对江流，江流的气息，夜的清风，让她略感寒意，但并未使她火热的胸膛降温。

　　她听到背后有脚步声临近，屈双臂半抱腹前，凝神以待，一双手臂从背后搂过来，不待那双掌成握，猛力出双拐向后一击，一个旋身，双拳护腰，单腿飞起，踹中那人大腿，落脚点地，弹起另一只脚疾风似的飞到，在那人倒地之前踢中了他另一条大腿，在那人沉闷的痛哼声中，转身背向，解除警戒。

　　待那人哼够了，她才幽幽的吐出一句：岳潜龙，起来吧。

　　那人闻言，一蹦而起，惊问：你知道是我？

　　沙沙说：我早知道你鬼鬼祟祟的跟在后面。

　　岳潜龙出双手扳过她的身子，冲动的质问：那你为什么还打我？

　　沙沙慎目一笑：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并非是弱女子。

　　岳潜龙更觉疑惑：那你为什么老是迁就我们？

　　沙沙轻轻的推开他，说：我理解你们这帮少年好汉的心理，略现赧色一笑，接着说：开始，你们是擂肥，但后来不是。

　　岳潜龙再次冲动搂住她的腰肢，诚惶诚恐的说：真的，我们好想…好想…，六仙子初识人性，还未入人世，行虽为善所不容，但心地并不坏，且有一股豪强人生的壮志，她不想毁了他们。

　　沙沙垂目望一眼胸部，平和的说：你是第一个享这种眼福的人，知道吗？你不能坏了我，我还要嫁人，明白嘛？见岳潜龙蠢蠢欲动，立即又说：如果你坏了我，我就告诉你的仙兄仙弟。

　　岳潜龙一惊：别告诉他们，我不想让他们扁我！

　　沙沙赞许的望他一笑，却待开口，突听不远处传来激烈的话语，静心一听，立即拉住岳潜龙的手蹑手蹑脚钻入树林，潜近话声传来的地方，树林不密，天空有月光，她一眼就认出了那伙人中的两个人。

　　岳潜龙打眼一看，指住其中一人说：我认得他，我跟他打过架，哥们都很佩服他。

　　他是谁？沙沙问。

　　他叫野狼。

　　野狼？

　　是的，他叫野狼。江湖道上都在传说他的故事，他在蜻蜓湖打狼杀狗的壮举，让江湖好汉纷纷探测他的来路。

　　为什么？

　　便于应敌，既在江湖上混，就不能不摸清官、商、红、黑各路潜在对手的底细。

　　沙沙忽然暴睁怒目瞪住岳潜龙，岳潜龙吓了一跳，急欲分辨，却听沙沙说：别罗嗦，我不是怪你，立即又问：你说他在蜻蜓湖打狼杀狗？

　　是的。听说易家两个大美人都，都被他…这话该怎么说？总之都爱上了他，他跟那两个美人那个的照片我看过。

　　在谁手上？

　　曾家兄弟。

　　曾家兄弟？沙沙凝起眉头，突觉心中猛地跳，凭眼角余光的感觉，转头看去，一丛杂草背后，一个黑影弯着腰，举着相机。沙沙断定那是不必按键的自动摄像机，而且应该是一部录音机。

　　沙沙对这些东西并不陌生。

　　她回目望住岳潜龙，疾问：你想要我吗？

　　岳潜龙猝不及防，心中一愣，又见她那从不曾有过的表情，吓了一跳，问：大姐有话？

　　沙沙指着野狼那伙人，说：如果你能做个像他们一样的精品男子汉，我就让你…

　　岳潜龙疾忙掩住她的嘴：我不许你说脏话。我不希望我喜欢的女孩子是个说脏话的没修养的人。

　　沙沙红了脸，说：我这是迁就你的心理呀，你知道我是从不说脏话的呀。

　　岳潜龙颇为激动：谢谢你照顾我的…心理。藏好，不要让人…我希望你即使结婚了、生孩子了，也是个没让人弄的新鲜女孩…

　　我知道了，我不会的。沙沙指着树丛后的人影说：你先去把那个家伙赶跑。记住，不要惊跑了野狼他们。

　　为什么？

　　商战如兵战，你知道这个道理吗？

　　知道。商战是用唇舌，兵战是用武器。岳潜龙望住沙沙一笑：我知道你想观摩别人布兵排阵的策略。

　　岳潜龙离开沙沙，向相反的方向走出几十米远，然后爬在地上寻找蛇洞。数十分钟过后，他抓着一条大蛇潜近树丛，伏地爬向那人，在离那个人六七步远的地方。把大蛇望空中一抛，同时嘴中发出吱吱的叫声。那蛇正好落在那人肩上，他一惊，回头一看，急将身一抖，往侧倒纵几步，望大堤疾奔而去。

　　完了。岳潜龙起身，拍拍手，得意地笑着：就让他回去讲述蛇在树上打架，掉在肩头的惊险故事。我该去保护我的美大姐了。

　　但是在离沙沙只两排树的距离的地方，他倏然止步，惊异的望着那位不速之客。

　　不速之客悄然接近沙沙。沙沙在凝神倾听那伙人的谈话，浑然不知命在歹前。不速之客已伸出手臂，欲勒住她的咽喉，岳潜龙骇然魂飞，虚汗一炸，激塄愣的打一个寒颤，疾伸手入怀，嘴中一声哨响，引来那人的目光。就在这一瞬间，疾抽手一伸，手中枪口直指那人脑门。

　　詹必亮等人，那知背后有如此凶险。

　　詹必亮有甘泽了敌，料知无事，急问关涛：侦探周边出口贸易商所辖货源及出口贸易额的情况，进展怎么样？

　　各商家均言货源估计能确保出口额。同时机械经销商也在向他们的货源区域倾销机械。关涛接着说：估计黄灿公司的出口份额所占比率不大。黄灿公司有可能会与那些出口商签订供货协议。宋大哥率三弟子在作印证调查，可能会有更适应于我们调整战略方案的情报。

　　估计，估计，估计一大堆！张景春烦道：你不能做个有力度的商人吗？

　　易珊说：火凤凰不必急于扑腾翅膀。倘若商人的心性能让人轻易摸准，这商海也未免太不够刺激了。

　　詹必亮接道：从袁玫提供的资料来看，若非黄灿是其整个市场战略的幕后策划、*纵者，也肯定是早就蓄谋并且乘机收购了别人的公司。我们首先必须搞清楚这个高明的策划大师是谁，以便于拿出对策。其次，如果我们不改初衷，继续实施切断黄灿公司货源的策略，就必须牺牲一部分加工业者的利益――迫使一部分人放弃发手套财的梦想，同时必须让生产手套的这一部分人掀起一股生产热潮，以配合我们所制造的、手套市场前景看好这一时势。

　　另一方面，我们恐怕要公然亮出龙吟手套的招牌，全力进攻黄灿公司的手套市场，让加工业者认为，“龙吟手套是取黄灿手套而纵横天下的新兴企业。”

　　要达到这个目的，我们除了使出回收价高于黄灿公司这一着而外，还必须有配套的优惠政策。当务之急，是我们必须拥有自己的纱线货源，以便于加工业者从黄灿纱线的制约中能脱出来。

　　目前，我们已经拿下了汉正街十二家批发商铺。占总批发商铺的20％。但这远远不能消化掉我们手中的货源。我们不得不继续以高价回收，低价卖出的策略，把我们的货源流进黄灿公司收购站。

　　由于张景春的努力获得成功，单人飞已将她的“旧日情人”安排到新设立的汉阳收购分站和唐家墩收购分站，之所以洞开武昌之门，是因为武昌区域土地富饶，区域工业发达，挤身于手套加工行业的人不多。而且，我们也必须有一部分自由产品来探测黄灿公司是否注重这些散货的市场力量。

　　他对关涛说：张景春对单人飞的说辞，是怕旧日的追求者找他的麻烦。单人飞当然是出于自己对收购站的野心，所以我考虑让宋大哥以“旧日追求者”的身分，受单人飞之命驻守汉阳门。你们再挑选一个得力干将驻守黄陂门。另在黄埔路找一个合适的地方扼守关口，确保黄陂以东、以南大片江山不容黄灿公司染指。

　　关涛继续镇守龙吟山庄，协助余、甘两姐妹工作。甘二哥是所有将帅及整个事业的轴心，除镇守黄灿公司的货源主渠道――东西湖区域重镇而外，将负担起谋划整个事业策略的重任。

　　袁玫所提供的资料显示，现收购站副经理高岚，既是黄灿公司的开国功臣，也是黄灿事业的策划者和执行者。收购站即为他扫荡了各自独立、裂土分疆的各个收购站之后，建立起来的一个统一帝国。而今竟被一个“抓偷有功”的单人飞凌驾其上。我认为黄灿公司这么做策略有二，一是削弱高岚的割据势力。二是令其潜伏待变。还有一个可能，即：让业界商家认为，黄灿公司的霸业大功告成，已到由精锐而昏聩而败落的时期，借以麻痹对手。

　　资料还显示，玫姐由公司总经理而降职为收购站会计，虽有总监之权威，但履职的必要并不明显。

　　这里面有一个疑点：玫姐出任黄灿公司收购站会计一职的时间，是今年的二月间。而在这个进期，正是我被冷冻在龙吟山庄渔场哨棚的时候。黄灿公司大胆的实践了我的“立足龙吟山庄，巧借东西湖的劲风，彻底击溃东莞、上海巨头”的战略构想，他肯定不会认为我的努力会仅此而止。

　　易丹问：袁玫提供的这些情报，真实性如何？

　　詹必亮答：如果袁玫确实是黄灿的老情人，那么我认为她的被贬，虽然不排除出于战策的考虑，但的确与黄灿不再有情人关系。对于私生活方面的激情，她表现得象一个新婚妇。这种激情是无法伪装的。所以，我不排除对她对黄灿有怨情的可能。

　　同时，资料的墨迹，制表日期及与内容相符的各时期负责人签名、批示等，也是不可伪造的。除非她们在一开始，就有预谋的造了这份假资料。

　　难道不可能吗？易丹转而问：据你所掌握的信息，东西湖区域到底有多少部机械？

　　两千一百部。其中有三百部是未退出的东莞等机械。张景春说：但是还有相当一部分机械没有生产。我估计东西湖区域的机械至少有三千部！

　　这就是说，在资料截止日之后的近六个月的时间内，黄灿公司的机械至少又卖了两千部左右。易丹再次质凝：能拿出为此大手笔的黄灿公司，会不会由市场经济规律考虑到竟争的必然性，来一个声东击西――货源的主渠道不在东西湖，而在蔡旬，或者黄陂、武昌，甚至其它隐而不露的地区？

　　不排除这个可能。张景春说：所以我们必须有一些精干的市场调查员，来负责这方面调查工作。

　　这事交关哥去*作。詹必亮接着说：我认为黄灿公司肯定拥有自己的手套加工厂。因为资料报表中所统计的市销数字与货源数字有些出入。我估计这个自有工厂的生产量一定不小。因为它所提供的货源竟然起到了平衡供、销的矛盾。

　　同时我认为，资料对市场的全盘分析，并不准确。据我的调查得知，九二年之前的时期，国营手套厂还很活跃。当时是按计划生产和按订单生产两种生产方式并行。九三年始有乡镇企业入市。受此冲击，国营工厂日见蒌缩。其时的乡镇企业是靠贷款扶持，产品价格具有强大的市场冲刺力，但质量声誉匪言日多。这时零里加工业开始显露竟争优势。其质量、价格优势迅速冲击了乡镇产品。

　　这时期的产品市场由国营、乡镇、加工业者三方分占。但资料报表中的货源来源并没有提到国营、乡镇两业主。我分析认为，当时的国营，乡镇两业的产品不在黄灿公司的市场范围之内。也就是说，黄灿市场之外，还存在着一个游击市场。

　　这个游击市场在黄灿公司一统手套市场之前一直存在。甚至现在依然存在。让其存在的目的，一方面由是由于经济时代的客观因素，使任何一个霸主都不能完全控制全部的交易市场。另一方面，其策略有可能与我洞开武昌之门的策略同出一策。黄灿公司也需要游击市场来探测手套市场的风云趋势。同时也可以麻痹潜在竟争对手的理智。如果我们认为抓到了周兴泰公司的出口订单，就可以发展势力，与黄灿公司相抗衡，那就中他的计了。

　　詹必亮望向易丹。易丹说：周兴泰公司订购的第一批十万双手套已履约。第二批三十五万双货已发往西站。第三批四十万双的订单已签了协议，而且单价上涨人民币五分钱。

　　詹必亮略一凝眉，说：周兴泰为人狡诈。但其狡不在于智谋，而在于自私。他宁可少做，也从不让自己的生意有点滴的遗漏落于人手。我认为，他有可能是把一批的出口量分两次向你订购。而且价格从一开始就应该是一元六毛五。之所以先低价仅订十万双，那是向你说明，手套的出口市场不大。第二批猛增到三十五万双，是吊你的胃口，让你叹服他的外贸能力。

　　第三批的四十万双订单，有可能是他刚接到手的新一批出口业务，而且数额极大，之所以加价加量，是保住你这个供应商。之所以不敢大幅度增加订货量，是怕你贪心顿起，抢走了他的贸易商。而且，周兴泰公司绝不仅仅只你一家供应商。你不妨在这方面作点文章。

　　我明白你的用意。易丹说：为了钓住这条猾鱼，我跟他做起了服装生意。名头是服装经销商。按合约协议，两个月之内。我要向他提供十万件套女装。

　　服装经销商？好主意！詹必亮欢跳起来，忘情地大声说：以一个不老练的商人形象，把他钓到娟娟的佳丽彩服装公司，让他直接从佳丽彩接洽业务！

　　易珊故作高深的憋憋嘴，先嘀咕一句：男人总是粗糙的可恶，提高了点声音又说：我姐姐能读懂你，你怎么不能读懂她？做作的嗔他一眼，又说，我提醒你啊狼哥，我姐姐是黑玛瑙易丹，不是美人鱼易珊！

　　张景春乘机谑道：其实美人鱼机智不比黑玛瑙差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