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狼 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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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杂工正自喟叹,又听得曾姨说道:闲话说得太多,该专心干活了。你跟我来。

  曾姨带杂工来到东边的湖角。马仔已在两个土灶里面生着了火,燃柴是竹筒,烧起来有一股清淡的竹香味,同时还有一股醇和的酒香味儿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杂工四顾不见酒缸,把眼盯住灶台上一坨一蛇的泥团。耳中听得一个很潇洒英俊的人对另一个打工模样的人低声冷语道:别瞎说,当心我揍你!

  曾姨狐凝的看一眼那说话的人,回头对打工模样的人说:马仔,你到厨房去打下手,这新来的伙计不会做厨房的活,我来帮他烧鸡。

  马仔懒洋洋的答应一声:好吧。扔掉手上的铁钩,拍拍手,朝杂工挑起大拇指,怪异的一笑,朝厨房走去。

  曾姨问那人道:家园,马仔跟你说什么?

  易家园漫不经心的说:他说老二想一个打工妹。曾姨拂然作色:已所欲为转嫁于人,这混帐东西,太不道德!

  易家园望住山顶的那只猛虎,说:野鸡和醉鱼已经烧出了一半,其它的菜都已做好了。

  曾姨接道:那就开席吧。

  这个灶上面架着一面铁架子,架子上摆着一层泥巴坨子。浓浓的酒香味就是从那泥巴坨子上散发出来的。杂工禁不住好奇的问:这是什么东西?曾姨皱眉看易家园进了宾客集居的别墅,信口答道:如果你听说过叫花子鸡,那你就该知道蜻蜓湖的这道特色菜叫富贵鸡。她回过身来,拿起铁钩扒拉着泥巴坨子,说:马仔已把柴填满,你只需象我这样随时拨动泥团,让它烧均匀,烧透,烧到泥坨爆出一条条的裂口子,喷出一股浓浓的肉香味,这鸡子就烧好了,你把泥坨捞下来,趁热搞散,剥开泥块,连同鸡毛一起拉掉,送到厨房就完了。

  杂工愣笑道:这真是富贵鸡。这泥坨是用酒调和的吧?

  曾姨答道:先把粘性黄泥巴晒干,打成粉,然后用米酒和成泥巴,包住灌了米酒的活醉鸡,丢在这上面烧。她放下铁钩,拍拍手,说:我已经把这些泥巴坨全翻了一遍,等一下你再翻一遍,到这儿来。

  杂工随她来到另一个灶台前。这个灶烧的是竹筒。搁在灶火上面烧烤的也是竹筒。每个竹筒都只有两节,每节一尺多长,内空直经大约七寸。从那扑鼻的酒香中,可以断定竹筒里肯定灌满了米酒。果然,曾姨说:这是爆竹醉鱼。每节竹筒里面装有两条鞋板喜头鱼,灌满米酒,两头用粘胶密封。你只需不停的转动这些竹筒,让它受火均匀,当竹筒爆裂开来,那里面的米酒就已经烧干了,烧出来的鱼味道美极了。

  她动手示范了一遍,然后说:你以后专门做这样一些不用出力的事,力气活让那些后生仔们去干。好了,你把这个灶照顾好,开席了,我去照应一下。

  目送曾姨健步离去,杂工心中说了一句:这女人!便去翻动泥巴坨,转动竹筒。过了没多久,就有竹筒爆裂开来,腾起一股浓烈的酒香味夹杂着鱼香味的热气。杂工急忙挑出爆竹,带上帆布手套,撕开竹筒,倒出醉鱼来。他偿了偿味道,看了看烧得焦黑的竹筒,自忖道:也许我的手艺太糟了。于是他更勤的转动竹筒。接二连三的,又有几支竹筒爆开了。原来爆竹醉鱼挺有窍门的。爆得好的醉鱼,竹筒会象刀劈开一样,裂开一尺多长,两头都爆开,只有中间的节节不爆。杂工挑那爆得最好的醉鱼吹凉了,四顾无人,吱吱啦啦的三两口。便把一条一斤多重的醉鱼嚼得鱼头都不剩。他沉醉的换一口气,收拾好醉鱼,来到烧鸡灶。

  烧鸡和烧鱼一样,也讲究一个“烧”字。烧得好的鸡,整个泥坨都爆出纵横交错的裂纹,两掌一击泥坨便散了,用手一扒拉,粘在泥上的鸡毛随着泥块一起脱落,白嫩嫩香喷喷的富贵鸡便出来了。

  这蜻蜓湖真他妈的富得出格呀!杂工喟叹看,投眼向湖面。建在水中的两栋别墅的阳台上,有十数人在垂钓。有一钓翁扯起了钓竿,但钓上来的不是鱼,而是一个美人。但见那美人从水中一跃而起,蹦出水面之后一个空心翻,以双掌插入水中。好美的身姿呀!怪不得那些几十岁的成年人也乐得象个顽童似的手舞足蹈。

  这些人是钓客,而不宾客。虽然在这个特殊的日子,他们也同样有丰盛的招待,但他们必竟是另一个档次范畴的。尽管这些人之中也有数百万元的老板。

  眼看着那浪里翻花的美人鱼,耳听着别墅宾客推杯换盏的嘈杂声,杂工定定的望着湖中的盘龙假山,那分明是潜藏已久,适时而出,腾空而起,欲直上青云的蛟龙,那鳞次枳比的荷叶龙鳞,那粉红色荷花蜿如映射着朝霞的水珠。美啊,荷花青龙!怕只怕它将翻江倒海!再回头看这山顶的猛虎。你说它困在笼中?你看它那双眼!你看它那四只抓地钢爪!你看它那挫身蓄势的雄姿!铁笼吗?恐怕困它不住吧!

  杂工托着一个泥坨在掌心溜溜一转,一掌击碎泥坨,扒掉鸡毛泥块,扯下一个鸡腿,自言自语道:龙将腾,虎将跃,我也该填饱肚子。

  马仔转过来,见那个新来的杂工扯着富贵鸡吃得津津有味,不由的妒火陡升,妈的,老子也没享用过一只全鸡,你他妈的一来就放胆!他气势汹汹的奔过来,一掌砍去,杂工猝不及防,跌到了一堆火热的碎泥中。杂工被烫得难受,急忙往外一滚,虎跳起来,拿桩站定,皱眉看定马仔,到底他还是忍住了。呼出一口气,收势作罢。

  马仔以为他老实可欺,赶上一步,提拳便打,破口便骂:你妈的敢跟老子翻样?他耍威风耍得正起劲,突听曾姨喊道:别打人。

  马仔住了手,回身对走过来的曾姨说;这狗日的,偷吃了一条醉鱼,又偷吃了一只富贵鸡。曾姨看看杂工,对马仔说:贪口福,是人最基本的欲求,所以偷吃不算犯法。

  马仔扯动嘴角冷笑一声:情是人生最基本的生活动因,那么偷情算不算犯法呢?

  曾姨极力压制住了她的冲动,微眯了眼打量了马仔足有几秒钟,尔后平静的说:如果你有婚外情,我会说服你妻子坦然面对这个事实。

  马仔张嘴欲语无言。又听曾姨说道:蜻蜓湖风高浪急。如果你确信你能找到比蜻蜓湖更好的打工地,你可以为所欲为,否则,就不要滋事生非。

  马仔象是从不曾认识曾姨似的,瞄了她半天,才说:你的人品,我不想说。你的胸怀可以作我修行的楷模。他横一眼杂工,飘然而去。

  易丹俩姐妹走过来,很亲热的叫道:曾姨你好。易丹加一句道:曾姨忙坏了吧。曾姨慈善的笑着说:做事的人多哩,那有我忙的。她撕开一只富贵鸡递给易丹易珊。易丹接过鸡子,以两指尖儿撕开了一点送进嘴里,说道:这么大个家业,以及蜻蜓湖的形象,全靠你*持,真谢谢你。易珊一把扯下鸡腿,张口撕下一大块鸡肉,边嚼边说道:曾姨跟我姐姐一般大的年龄,把这样一班人调理得这顺当,你真有治家本领。

  曾姨笑道:是你们弟兄姐妹顾家,那是我的本领。她转向易丹,低声说道:易丹,我们都是女人,有句话我想跟你说说。易丹略一思忖,笑道:曾姨有什么话想说还用得着这么拘谨吗。曾姨笑一笑,说:易家发浑朴,实在,虽然远不如易家园聪明、灵光,但一个家庭,总得有一个人守家。

  易丹微微一笑:曾姨认为妹妹能嫁哥哥吗。曾姨笑道:这么说来,我不应该跟你老爸一起过?易丹说:这是两码事。曾姨说:你们俩兄妹没有血缘关系,只不过是一个屋檐下长大。退一万步说,在目前这种情况之下,你应该做到不让易家发多心。如果两兄弟闹起来,这蜻蜓湖就会落到外人手中了。

  易丹点头应道:曾姨放心吧。这样的事也让你*心,真不好意思。

  易珊甩掉鸡腿骨,说:我也有一句话想跟曾姨说说。易丹急忙一扯她的衣杉,对曾姨说:我本来想让你告诉二哥,让他不要因婚事让我为难。现在既然曾姨开口了,我也不好无情拒绝。这事,我们以后找个时间好好谈谈吧。嗯,那位是新来的伙计吗?

  曾姨回望杂工,替他遮掩道说:他蛮老实。姐妹俩互望一眼,跟曾姨道别。曾姨对杂工说:你该把衣服穿好点,放活泼一点,你这样子很让人瞧不起。

  杂工心中感叹一声:这女人!他敬爱的打量着曾姨。曾姨身材很好。脸型很动人,下唇象胖嘟嘟的娃娃一般可爱,眉眼笑像极温柔、绵甜,是一个典型的良家妇女形象。

  宾客的会议式餐宴一直持续了两个小时,此时已经结束,轮到钓客入席了。易丹易珊在这些人中周旋得有些累了。准确的说,是心灰意懒了。求贤之心让她俩有挖角的气魄,只可惜那些良才都有些留恋既得的饭碗,而她们所需要的则是不以成败荣辱为念,以事业为人生的那种敢拼敢搏的进取型人才。

  负有仿贤使命的三十余名临时服务员,也没有一个让人振奋的消息来报。让易珊很是气馁。她扯动一下嘴角,瞥一眼易丹,幽幽的说:精心设下的这个竣工庆典,从求贤方面来说算是白费心机。

  至少在度量各方实力方面,我们不是全盘该输。易丹接着说:遗憾的是,我们只能摸清吴三桂的意图,却搞不清清兵是谁。

  易珊灵思一动,说道:我们才二十来岁,正是任信的年代。我们拥有庞大的家业作靠山,有属于自己的事业。我们没有社会基础,也没有智囊团,所以我们作事总不免狂浪。

  易丹明眸一亮,接道:你是说,我们不妨以一种轻狂自负的形象,来麻痹对手?

  易珊娇媚的一笑。易丹绽一个微笑,说:与其让对手躲在暗处算计我们,不如让他们跳出来互相残斗,我们再乘机而为。

  俩姐妹悄言低语,向一个哨棚走去。易珊有事儿,想去那儿方便。两人低语喃喃,脚步也轻,竟没有惊动哨棚中的人。俩姐妹咋一见那人,悚然止步,易珊只差没有惊叫起来。

  哨棚里面背门坐着那位新来的杂工。他面前地上放着盛烧全鲤的特大条盘。这是从宾客席上撒下来的残菜,杂工捧着一颗鲤鱼头,揭开头盖,用嘴吸尽鱼脑,丢开鱼头,又拿起另一个。他脚边已经丢着五个开了头盖的鱼头。

  易珊讶然瞠目,心说这人只怕会敲骨吸髓!

  果真是这样。杂工丢开最后一个吸尽鱼脑的鱼头,抓起那几米长,竹竿粗的脊骨,一节节的掰断,尔后嘬起嘴去吸脊髓。易珊终于禁不住惊叫一声:我的妈也!

  杂工闻声猛一回头,立即惊跳起来,慌里慌张的把一双满是油污的脏手在衣服上乱揩。易丹略一皱眉,止住易珊,朝杂工笑道:人说会养生的享用龙髓,贪口的只好争吃鱼肉,师付你真会养生。易珊思路急转,立即说道:打搅师付用餐,不好意思,你慢慢享用吧。

  俩姐妹转身,走不多远,易珊回望一眼尚愣愣的站在哨棚中发呆的杂工,问易丹:你怎么回事?易丹左右顾盼着盘龙踞虎,十分肯定的说:一个准备搏斗的人,才会不择时机的填充自己的肚皮,补充精力。

  易珊说:看得出,这人历尽磨难,而且饿了很久。但他有什么理由准备搏斗呢。

  易丹望住易珊:也许他已看出这蜻蜓湖活跃着一股风暴。有可能他已预感到,有人会需要他做点什么。

  而战斗的激情就促使他首先调养好自已的体力。易珊讶异的望住她姐姐:你发现了什么?

  易丹说:你干姐看人不会走眼。我们的眼光可能盯错了方向。易珊倏地回望哨棚一眼,急急的问:怎么*作他?易丹干脆地说:让他引爆蜻蜓湖这个闷罐子!

  俩姐妹合计一番之后,易丹找到易家园,不经意的问:大哥认为,谁对蜻蜓湖的野心最大?易家园随口答道:龙叔。易丹再问:龙叔图谋我们的产业?易家园懒慵慵地吐出半句话:都说我四妹被龙叔*了…,易丹沉吟道:大哥的忧虑在于龙叔和四妹之间可能有点不好说的事?易家园摇头无语易丹确信龙吟是易家园的最大忧虑,那么这是不是说明他背后没有“清兵”呢?以大哥的心性,必不至于做出有愧于易家兄妹的事,但是――易丹在心中说大哥,今天只好让你伤心了。

  易珊蹦过来,问:大哥说我跟龙叔什么话?

  易丹不语,背转身去,易珊正冲易家园发问,突见易家发冲过来,朝易珊冷笑道:你想要蜻蜓湖,拿过去就完了,何必到处安盯子?易珊讶然怒道:谁安盯子?随易家发跑过来的马仔指控道:龙吟安的盯子,那个新来的工仔。我认得他,他是龙吟的哥儿。

  易家发冷然说道:我说嘛,向来爱贪便宜赶热闹的龙老儿,今天怎么没来捧场,原来是稳坐中军账!他转向易家园质问道:这事真跟你无关吗?易家园看他一眼,拂袖面去。

  易珊暗中与易丹一对眼光,冲易家发吼道:你滚开,我不想见你!她踹了马仔一脚,转身朝哨棚走去。兄妹之间为蜻蜓湖到底会闹出一场什么样的风波,易丹似有预感,心中的痛楚无以言述,易珊偏要把这场戏演出来看个究竟,她走向敲骨吸髓的杂工,杂工仍旧坐在那些鱼头鱼骨中间,凝眸思索。易珊悄悄的走进来,一拍他的肩头,杂工吃了一惊,回头看时,却见易珊倒背双手,笑悠悠的看着他。芳唇咋绽,兰袭人:陪我玩儿.杂工徐徐站起,沉静的说:小姐别拿我穷开心。易珊闪闪眉睫:看你白皮细肉的,怎么来干这种事。杂工微露一丝笑意:博士生在街上捡垃圾,你信吗。易珊说:看你的遭际,我也就信了。信的同时,也对文化人的遭遇愤愤不平。喂,我给你换一份工作怎么样?

  杂工懒懒的问:什么工作呢。易珊答道:给我擦屁股。

  杂工依旧懒慵慵的,但声音明显带有一种威严:你说什么?

  易珊鬼笑道:前提:我最看不起男人,理由之一,我懒,又怕脏;理由之二,我喜欢羞辱没出息的男人,她用手抚摸着自己的屁股,讥笑道:你这种男人做梦都看不到美女的美屁屁,我让你看你想看又看不到的,你给我揩屁股,这交易很难得。

  行!揩一次一千块钱。

  那我让你睁着眼睛换呢?

  一万块钱。

  那,我要长得再美些呢?

  十万。

  啊?――易珊显然不是在做作,她有些惊讶于这个毫不起眼的男人言行:我要是长得丑呢?

  免费服务。

  你喜欢丑女?

  人的相貌没有美丑,人的素质才有美丑。杂工睨着眼瞟着易珊:你长得美丑跟我没关系,我不会为你的美折腰,如果恃美放旷,我眼角都不装你。

  易珊亮了下明眸,立即冷冷的说:你是说我不该作贱你?什么垃圾东西,难道也有人格?

  杂工磨一下牙床,转身要走,易珊怒吼道:你他妈的,我没让你走你还敢走?给我跪地上,给我舔*!

  杂工那堪受此羞辱。他爆登双眼,劈手一巴掌煽到了易珊脸上。易珊巴不得这场战火,但见她一蹦三跳,高声怒骂道,野种,你敢打我?哥哥,给我打!

  疾冲过来的不是易家园,也是不是易家发,而是马仔。马仔到底代表着谁的利益,无暇细究,只见他提一根短棒,疾风似的卷过来,抡起短棒照杂工后背就是一下,迅疾躲到易珊背后。杂工直挺挺的受了那一棒,耸耸肩,一步一步朝马仔*过来,只那气势就足以把马仔吓得发抖。也许是男子汉的自尊心使他不好思意躲在一个女孩子背后,他嘬嘴一声唿哨,刹时吠吠之声从四面八方唁唁而来,当先一头大狼狗几个纵跳奔到马仔面前。马仔拿起短棒一指,大狼狗咆哮一声窜到了杂工面前,啮着狼牙,瞪着狼眼,恶狠狠的盯住杂工。

  杂工旋身而退,从哨棚中抓出鱼骨丢向大狼狗。大狼狗一见,心中乐了:嘿嘿,够哥们!一个饿虎扑食。咬住一个鱼头便津津有味的享受它的美餐去了。接踵而来的三只大狼狗和四只宠物狗,一见头儿那阵势,心说我还以为是喊我们打架呢,原来是犒赏我们,嘿嘿,在那边淌干了涎水,却在这边享口福,看来今天热闹的地方可能有些意外。几条狼狗心中这么嘀咕着,争先恐后的扑向丢过来的鱼头鱼刺,莫不吃得手舞足蹈。止有那四条宠物狗,平日里美食吃惯了,那去理会这些鱼骨鱼刺,具一个劲儿的冲杂工吠吠而叫,似是对这种食物提出抗议。

  杂工冷笑一声,转动着眼珠,以眼角的余光睃巡着眼前局势。

  易珊显然很惊讶于杂工的镇定,她拿不定主意接下来该如何煸情。易丹一手压着坤包,一手拿着手机,一双美目不停的睃动着。心中惊叹道:狼头!

  易家发坐在花坛上,双手撑在摆开的双膝上,好一股蓄力待发的虎势。易家园置身事外,悠闲地观赏着蜻蜓湖的风光。马仔提着短棒,眼光不停的在易家两兄弟脸上跳来跳去。

  是要狗儿们表演争食闹剧的么?马仔心中这样嘀咕着,猛然看到易家发鼓了他一眼,而同时眼角的余光也捕捉到了易家园那平淡的眼神所表达的同一种意思。他不再犹豫,抡起短棒呼的一声扫向杂工。杂工以臂挡开短棒,手中巨大的条盘举过头顶,猛力砸向狼狗头儿的腰脊,那狗头儿正啃着一颗大鱼头,吐之不及,哼之唁唁,急抬狗眼望向作恶之人,那意思是:哥们,你没搞错吧!它吐出鱼头,一屁股坐到地上,虎视眈眈的瞪住人,心说:我吃了你的就该挨你打吗,撒酒疯也该看个对象吧,别找死!

  它心中正这么嘀咕着,那知那人忽地拖出一条长凳,搂头盖顶一凳子劈下来,这狼狗可没曾想人会这么放胆,防之不及,头顶重重的砸了一家伙,心中勃然大怒,头却有点儿不作威了,正欲一个虎跳扑过来,不提防那人一凳劈下之后并没收势,横凳一扫,左眼挨了一家伙,头往下一栽,凳子扫过去又荡回来,右眼又遭一击,狼狗心说一声,完了!正欲扭身闪避,谁知又一凳子凌空劈下,这凳子是两寸厚的硬木,那地面是水泥地坪,那一凳子下来,这狗头立时七窍流血,哼都哼不出一声,全身抽了几抽,它的命就真的完了。

  杂工这等气势,别说马仔,连易家发都吓傻了。他对付的不是一只狼狗而是四只狼狗加四只宠物狗,尽管宠物狗没有伤人的威力,可那三条狼狗的狼爪狼牙已把杂工浑身上下折腾得没有一处不挂彩,他竟然专心致志,一心对付狗头儿,直至把它搞定。

  仿佛身边所发生的事情,是一幕极自然的生活剧,或者说那是一段电视剧。易家园倒背着双手,悠闲的在林间踱着步,甚至弯下腰来捡去草坪中的碎石,纸屑,行吟诗人一般的,咏叹着他的山水人生。

  易丹怀抱着手机,紧张的盯住马仔的一举一动。她已看出,这场人狗相搏的闹剧是廷续还是中止,全在于马仔手中那根短棒的雅兴。她暗中给易珊丢个眼色。易珊正欲发话,突见马仔扬手一挥,短棒直奔杂工面门而来。杂工抡起板凳一隔,耳听得马仔一阵急促的唿哨声,眼看那凶神恶煞的狼狗如同中了邪似的发起兽威,他怒瞪马仔一眼,锉动钢牙,忽的抡起板凳凌空劈下。一条闹得最凶的宠物狗被砸扒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可悲的是,杂工的左脚后跟被一条狼狗撕去了一大快,那狼狗正吞食着那块皮肉,猛可的一道黑影闪过,那条板凳疾风似的扫过来,这狼狗好惊!提腿一个背纵,打个旋儿猛扑过来,杂工因为一凳击空立足不定,一下扑在地上,可怜他两排紧咬的牙关被水泥地坪猛磕了一下,嘴唇眼见着便肿大了起来,更凶险的是,一条狼狗咬住他的小腿肚,**似的咬住不放,那条险遭挨打的狼狗可就没有这么客气了,旋身扑过来一口便咬住了他的膀子,头一仰,杂工肩头便多了一个拳头大的血窟窿。

  第三条狼狗一口咬向杂工脸部的时候,他猛一拳击向狗眼,乘势一阵翻滚,挣扎着站了起来,放眼四顾,欲寻找一个武器,猛听得易珊怒骂道:野种,把老子的狼狗都打伤了,老子杀死你!骂声未绝,倏地掷出一杆长枪,杂工鼓动余勇,侧身避开锋芒,疾出手抓住枪杆,倒捅两枪*退狼狗,旋身一摆腿,长枪直奔易珊心窝而来。这肯定不是闹着玩儿的。易珊吓出一声冷汗,措手不知闪避,她身旁的马仔早吓得蹲到了地上,眼看那枪尖离心口已只差两三寸的事儿,易丹倏的一扬手,欲以手机击开枪尖,但有一个人比她更快。这人是易家园。易家园斗牛似的奔过来,双掌推开长枪。长枪是推开了,因为冲力过大,收势不住,正踉踉跄跄的往前冲去,不料长枪绕一圈跑到他背后,砰的一下,枪杆击在他肩头,他终于倒下了。

  不说易家发一个虎跳,扑过来抱起了易家园,不说易家园喘定气后,又去了林间花坛草地间作他闲情诗人,也不说杂工继续与狗搏斗,单只说易家俩姐妹。

  易珊拍手跳脚,大叫:咬得好!咬死他!一面却神色慌张的退向易丹,冲她大嚷:你怎么不救我!暗中却朝她飞个怨眼,以拍手打着胸口,低声急急的说:闯下大祸了!

  这就意味着,谁敢争夺蜻蜓湖的财产,这杂工就是榜样!易丹低声喟叹,突然冲易珊喊道:快给你干爸打电话!

  易珊脑中一转,急抓过手机迅速拨号。

  易珊掷过来的长枪,长八尺,虎口粗,枪尖一尺多长,晃一晃,银光耀眼,抖一抖,寒气*人,真难得这年头还有这样一杆宝枪!杂工接枪在手,神威大增,那几条狗竟伤他不得,却屡屡被长枪刺中,大小六只狗,个个带彩。

  杂工没必要与那些狗呕气,在再度剌伤一条狼狗之标,枪尖一摆,指向马仔,马仔磨地一个翻滚,逃了开去。杂工并不追他,将身一侧,腾出一只手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捞住了易珊。易珊反应好快!但到底还是迟了半秒,让杂工抢先将巴掌煽到到了她脸上。

  易珊这下可是完完全全的傻了。世上那个男人竟真的打一个女孩!而且是这么漂亮的一个女孩!

  杂工可没闲工夫去看她的呆傻相,长枪一摆,且战且向路边跑去。他现在有些闹不明白,那位要他来晴蜓湖见工的女人到底什么意图。

  这蜻蜓湖真他妈的!周身的伤痛令他咬紧了牙关。他已跑到路口了。他反手掷出长枪,击向追过来的狼狗,拉开架势狂奔疾突,可惜,刚刚跑了几步,猛听得前方炸雷似的一声断喝:詹必亮,哪里跑!

  杂工闻声激愣愣一阵乱颤,惊抬头,堤上的苏丹草边拐出一骑摩托车来,那高头大马的红色摩托车箭似的疾射过来,呜的一声停在杂工脚前,前轮几乎辗着他的脚尖。杂工正欲退步,猛听得车主狞笑道:哼哼,哼!你想跑?你三个外甥都作了人质哩。

  杂工眼前一黑,一口浓血从他紧抿的嘴唇中满溢出来,他晃了几晃,栽了两栽,运一口真气站定。突又听车主阴阳怪气的说:堂堂的詹大老板竟然破产了,真让人不敢相信。人说你逃跑了,我找了你两天,害老子今天的酒席也没吃成。

  那边的易家发听此,心说原来是追债的事耽误了他的口福。转而又想道:这个爱出风头的家伙今天放弃这么个出风头的好机会,怕不仅仅是为了追债吧?如果这个杂工就是詹必亮的话。

  且不说易家发在那儿费心费力的整理他的思路,单说杂工突然遭遇车主,几乎晕倒,当眼睛清醒过来,看准了面前这个人之后,他叫了声八爷。八爷把一脸嘲讽的冷笑挂在脸上,颇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似乎在讥笑这个人终于可以落进他的手掌。杂工觉得胸口一阵翻滚,满腔血流,如同被一阵旋风吹得江水逆流似的波动。他疾用手抓住车柄,吞了几口血液,稳定住心神,平定了气血,突然发力抢夺摩托车。岂料八爷早有防备,但听他哈哈一阵大笑,杂工算计落空,心中焦燥,猛听得后面有摩托车呜的一声轰响,回头间,却见易丹骑在一辆轻便型摩托车上,正打算起程。杂工毫不迟凝,疾冲过去。一掌劈在她的后脑壳上,这只手挟住她的腰肢一拖,反肘一拐,撞倒易丹,撩腿跨上摩托。那摩托车似乎颇通人性,当易家发和马仔追过来时,示警般的吼叫一声,流星般的劲射而去。

  呈斗角之势各自站在一边的易丹易珊暗中互望上眼,各各长嘘一口气。易丹一口气还未嘘尽,忽地又提起心来,急朝易珊打个眼色,示意她去探听消息。

  易丹并不知道詹必亮是谁。只是听易珊的干姐说将有一个高人前往蜻蜓湖求职,她本来今天没时间回蜻蜓湖。之所以撇下其它的事赶回来*持这个庆典,为的就是见识见识这个高人。但她绝没想到这个叫作詹必亮的高人会以杂工的面目出现。而且这一场人狗相搏的圣战,也确有高人的气魄。

  她焦渴的期待着易珊的消息,但易珊带回的消息令她眼前一黑。易珊自怨自责的喃喃嘀咕道:死了!死了!是我害死了他!我怎么没想到那条毒龙也是他的致命大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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