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昂的脸在抽搐，小唐接着说：“这半截树皮，是从你的车轮缝隙中找到的，应该是车在经过那片树林是碾到了，因为这种树，在市里是没有的，都栽在郊区，应该是你去找贾青尸体的时候吧？”

“这只能证明，我路过那里，还能能明什么？”

“直到，你故意让我们发现，你家的花盆新换了泥土，而且摆在茶几旁以引起我们的注意。”

我脱口而出：“什么？那几盆花是故意的？”

面对李昂的垂死挣扎，小唐在将自己了解到的疑点一点一点揉碎了，然后强迫李昂吃下去。

11

小唐是个平时话不多的人，今天听到他一下子讲了这么多话，着实有些惊讶。

小唐还在扒李昂的外衣，剔骨抽筋，让李昂仅存的一丝尊严都被扒出来摆在监控的下面公诸于众。

“花的成长需要阳光，尤其还是深秋，有太阳的日子已经不多了。但是你并没有将花摆在阳台边，而是故意放在了茶几旁，即使没有人知道季节交替时花尽量不要浇水这个常识，你也会尽可能地让我们发现其中还没烧尽的棉麻纤维，因为你要称为头号嫌疑人，并且要塑造你为爱献身的伟大形象。”

“这几年，无论你做什么，始终都无法获得付家对你的认可，但是付家从来没有把你当成自己的家人。因为——付家的墙上挂着的，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全家福，没有你的身影；而且，在你和付涵结婚以后，两家一致没有来往，以至于，连付涵假怀孕这件事，张素琴都不知道，显然平时不走动——因为付继昌看不起你！”

很明显，小唐的话深深地刺痛了李昂的内心，尤其是那三个字“看不起”。

“你凭什么说他们看不起我？”李昂嘴唇都在发抖，但声音很大，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挥出一拳，要把小唐打倒。

但是，这一拳砸在了棉花上，小唐依旧很平和地说：“他们一直都没有看得起你，从大学一直到现在，从来都没有！几年前除了那场车祸以后，导致女儿流产，你被开除，三十多岁还只是一个前线业务员，以至于平时谈生意的时候不得不陪着客户去花天酒地，说实话，换作是我，也看不起你。”

“你在说什么？”李昂歇斯底里地想要站起来，但是无奈那把固定在地上的审讯椅将他牢牢地锁在了原地，“你凭什么说他们看不起我，这么多年一直都是我在照顾小涵，如果不是我，小涵在流产之后就抑郁自杀了……要不是我，小涵已经坐牢了，这么多年小涵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有……还有这次，我拼了命也要……”

小唐还是云淡风轻的样子，打断了李昂的话：“拼了命？别逗了，充其量是个等价交换！而且还不纯粹。”

我就在一旁看这两个人的表演。

小唐已经开始整理刚才被李昂发怒而散落一地的照片，

“但是不得不说，你很聪明，而且这一步棋走得恰到好处。计划成功，你无罪释放，因为保护了付涵，你在付家的地位会直线上升，况且你掌握了付涵杀人的证据，付继昌再也不敢看不起你，也不敢让你和付涵离婚，你依旧会过上跟现在一样的生活；或许在付继昌的帮助下会更好。”

“计划失败，你依旧会塑造成功好丈夫、好男人的形象。因为付继昌、张素琴爱女如命，无论如何都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坐牢，虽然你会涉嫌包庇获刑，但是情节不严重，毕竟你没有亲手杀人，所以不会坐太长时间牢，出来以后，你依旧还是好丈夫，但人是付涵杀的，罪责也是付涵担的，凶器也是付家替换的。”

说到这里，小唐终于露出了近乎残忍的微笑：“试想一下，如果付继昌和张素琴知道你这么算计付家，用他们的宝贝女儿坐筹码，他们还会看得起你吗？你还能拿到付家的家产吗？”

听到这里，李昂浑身无力地瘫软在椅子上，刚才眼神里仅存的一丝期待的光也消失不见。

12.尾声

和小唐离开审讯室的时候，原本平静的走廊，似乎刮起了一股阴风，让人发怵。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真相？”我问。

小唐恢复了一开始稚嫩的模样，点了点头。

李昂拿付涵做筹码，而小唐则拿我们做筹码，我猜想，如果不是拦截快递包裹需要动用其他部门，小唐是绝对不会这么快就全盘托出的。

“为什么他会把花盆放在那么显眼的位置？”我又问。

“尊严，挺可笑的，也挺可怜的。”小唐笑了笑，“挺有意思的，也挺没意思的。”

我不知道尊严这个东西有没有意思，我只知道小唐和李昂是同一类人，都是操盘手，享受着操纵全局的快感。

一个兄弟把小唐叫走了，说孟队找他。在办公室。

我的办公室在孟队的斜对过，在我的座位上正好能够看得到孟队的屋子。

孟队和小唐在办公桌前谈了一个多小时，他们究竟在聊什么，无从得知，我只知道，在孟队送小唐出来的时候，小唐回了一句：“家庭原因吧，可能！”

以后断案的日子里，我再也没有见过小唐展现出像这次一样的狼性。

但我始终庆幸：他是个警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