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气得不得了,她却说从小被卖进青楼,别的啥也不会,还是在青楼里踏实,更何况,她的青楼也跟跟旁人的不同。
她不会干那种逼良为娼的糟心事。
「姐妹们从良了也没什么好下场,在我这里,保不齐能另有一番作为。」她笑道,「你如今成了皇妃,莫不是嫌弃我给你丢人?」
我伸手拍她的嘴,过命的交情,说什么胡话。
见她执意如此,我拗不过,便将我之前的人脉和线人都转交给她,毕竟有些消息民间知道的比朝廷快得多。
比如北境的彝族闹了瘟疫。
有行商在青楼谈生意,说最近彝族的牲畜因瘟疫死伤大半,这瘟疫极厉害,人被传染也挨不过一个月,就会肠穿肚烂而亡。
可朝廷收到的边境奏报,却压根没提瘟疫的事,只说彝族频频扰边生事,烧杀抢掠,恶迹斑斑,不战不足以平民愤。
萧禹宁上了头,自打他登基以来,还未开过战。
「若是此战灭了彝族,占了北境草原,你说百姓们会如何评价我的功绩?」萧禹宁如同打了鸡血。
我忧心忡忡,道:「皇上可收到彝族因瘟疫内乱的奏报?」
不料他却变了神色,「什么瘟疫,不要以谣传谣,分明是畏战的将领避战的借口罢了。」
朝臣们大半不赞同开战,却被萧禹宁一言堂拍了板。
只从斗败了江充,萧禹宁天威与日俱增,对待朝臣的手段也日益强硬狠辣。
柳三思因死谏被拖去东门,打了板子,差点一命呜呼。幸好我得了信,赶紧去买通执刑的侍卫,才保他一命。
陈尚书上奏也被当堂斥责,罚了半年俸禄。
谁都拦不住萧禹宁想建功立业的心。
户部只得紧锣密鼓,筹措钱粮和服役的民夫,而兵部也开始统筹征调各路大军,向北境陆续集结。
一场大战近在眼前。
无论此战获胜或败,几个月后,兵士们都会带着瘟疫归来,传遍我国各处。
届时必将生灵涂炭。
长公主气得咬牙切齿:「才过两年安稳日子就不消停,这一战是想灭国不成!」
片刻,她转头看向我,「怎么?还舍不得?」
20
那夜,一切都安静如常。
我哄得萧禹宁饮酒作乐,他喝了一杯又一杯,有了七八分醉意。
我伺机问道:「若真有瘟疫被士兵们带回我国境内,皇上可有对策?」
他醉眼瞥了我一眼,得意道:「大军得胜后,就应原地驻扎,就算有瘟疫又如何?我征调的都是对我不够忠心的将领,就让他们好好地为国尽忠吧。」
我沉默,三十万大军,在萧禹宁心中,不过也是用之可弃的棋子。
他登基不过两年,各地将领受过的恩惠不多,何谈死心塌地地臣服。
届时,被抛弃的大军,怎会原地待命束手等死?
怕是愤怒的士兵会调转刀剑,直指京城,踏遍我朝领土。
这江山是萧氏皇族的,可也是天下黎民百姓的。
我又倒了一杯酒,装作不经意提到:「对了,之前与我一同出宫的宫女,听说有几个如今过得辛苦,是不是安排人去照拂一二?」
萧禹宁醉眼朦胧,道:「几个没用的奴才,管他们作甚?」
我忍住想要吐口而出的问话:若是当初我也没用,是不是如今跟她们是一样的下场?
但事到如今,又何必多此一问?
我按动了酒壶的机关,给他倒了最后一杯酒。
毒药牵机,无色无味,一滴即亡。
萧禹宁一饮而尽。
他在开疆拓土,为万民称颂的美梦中沉沉睡去,再也没有醒来。
后续是长公主收的尾,太医院开出了诊断:积劳成疾、心房猝梗而亡。
而后举国服丧,大军停止进发,原地待命,一场战事消弭于无形。
萧禹宁与萧沐泽完全相反。
萧沐泽虽懈怠朝政,仅靠臣工们艰难维持,前后也能拖十年。
萧禹宁积极进取、志向远大,但他的冒进会把整个王朝迅速拖向深渊。
他的勤政,不是为了爱民,只是不想被权臣压制。
他好大喜功,穷兵黩武,只想开疆拓土,为万民敬仰。
他拼命想演个好皇帝,以遮掩他杀兄篡位的劣迹。
可惜,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我恨过他逼宫篡位,害得我家家破人亡。
也恨他利用我,虚情假意。
但他拖着天下苍生,为他的欺世盗名殉葬,这便不是私怨了。
我朝子民不该追随这样的君主。
21
在长公主的扶持下,我的皇儿顺利登基。
襁褓里的孩子,自然无法上朝。
我从后宫走到朝堂上,以太后的身份与几位摄政大臣一同理政。
当有朝臣认出我提出非议,长公主、秋易初与陈尚书等人一同「指鹿为马」。
柳三思巧舌如簧,说人家老眼昏花,竟敢用乐妓攀咬当朝太后,其心可诛。
很快朝堂上杂音被压下,谁也不敢再胡乱指认。
我派遣了由太医和民间医官组成的使团,前往北境医治瘟疫,又安排边境将领严防死守,听从医官指挥,防止疫病传入境内。
两个月后,太医们研制出对口良药,不到半年,彝族瘟疫根治。
彝族与我朝恢复邦交,重归友好,北境危机解除。
之后,我垂帘听政数十年,直到皇儿十八岁登基。
每年祭拜皇陵,我都会独自跟萧禹宁说说话:
看,这盛世,终如你所愿,你高兴吗?
民间有各种野史杂说,说我是妖妃夏玉蝶附体,来找皇帝复仇,所以皇帝娶了我一年就没了。
还有人说我能死而复生,借尸还魂。
林林种种,不一而足。
皇儿很生气,说要一查到底,以儆效尤。
我一笑而过,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算了。
是非功过,全由后人评说吧。
番外
垂帘听政一年后,我找长公主抱怨:
「太累了,天天听朝臣们吵架,耳朵都快聋了。姐姐,要不还是你来主持大局吧。」
长公主瞥了我一眼,「我天生皇族,身娇肉贵,天天上朝这种活儿,我哪吃得了这个苦。只要这江山还姓萧,就别来烦我哈。」
秋易初做了五年宰相后,被长公主逼着辞了官,陪她天南海北玩耍。
张渺渺把青楼规模做到了京城第一,还开了一家南风馆,惹得京都府尹频频上奏有伤风化。
我叮嘱她低调一点,隐秘一些。
张渺渺不当回事,道:「我那个南风馆也接女宾,京都府尹那个老不羞,来逛的时候碰着了他儿媳,那场面,啧啧!他别惹急了我,否则我把他祖宗三代干的缺德事都抖落出来!」
我扶额,惹不起,全都惹不起。
教导皇儿的过程中,我患得患失,写信跟长公主诉苦:「完了,这孩子太难教了,将来要是个昏君怎么办?」
长公主回复一行大字:铁打的太后,流水的皇帝。
皇儿一夜洗心革面。
皇姑姑是个狠人,他信。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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