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们粗暴地拉起我,我心如死灰,是了,萧禹宁杀兄篡位,怎么会放过他皇兄最宠爱的贵妃一家。
我竟对他还抱有一丝侥幸。
才过了四年好日子,我俨然忘了这世间的残酷,竟做起白日梦来。
父兄都死了?那家中的女眷和侄儿侄女呢?
我茫然四顾,竟与抬头偷看的秋易初对上了视线,他又慌张地低头。
算了,大难临头各自飞,我夏家今日之祸,神仙难救。
02
掖庭的日子难捱。
打骂羞辱、残羹剩饭是小事,每到深夜,我躺在冰冷的床板上辗转难眠。
过去四年花团锦簇般的日子,与如今对比,就像一场美梦。
正如萧禹宁所言,我夏家本就是最低贱的人家,一个走街串巷的货郎,勾引了大户人家的婢女,两人私奔才有了我们兄妹三人。
母亲生我时难产没了,姐姐大我六岁,用米汤喂活了我。
父亲除了相貌生得好,别无长处,又吃不得苦,整日在市井中厮混,家中日子过得艰难。
姐姐十二岁那年,被父亲卖进了王司空家做乐妓,我拾起姐姐日常操持的汤勺,站在小凳上,给父兄做饭。
兄长学了父亲一身的毛病,好吃懒做、偷奸耍滑,用着姐姐卖身的钱却不好好念书。
以致到了议亲的年纪,整条巷子也无人与他说媒。
无法,父亲又把主意打到了我身上。
那年,我刚满十一,整日挎着竹篮卖花补贴家用,瞧尽了富人太太小姐们势利的脸色。
不巧被一富绅看中,许给我爹二十两银子,要买我做小妾。
父亲狂喜,得了这笔钱,兄长成亲不是难事。
就在我以为人生已走到绝路时,姐姐有了大造化。
王司空造反败了,整个司空府的女眷乐妓都成了宫里的罪奴。
姐姐被皇帝一眼相中,先是封了美人,然后一年内连升数级,竟成了贵妃。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我夏家一下成为京城里炙手可热的新贵。
泼天的富贵,纷纷向我家涌来,高屋大宅、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好吃的好玩的,这辈子见过的没见过的,都蜂拥而至。
父兄很快在阿谀奉承中飘了,整日里花天酒地,一房又一房的往家中抬小妾。
姐姐懒得管他们,只经常接我进宫小住。
她让宫人用羊乳、蔷薇花露和首乌给我洗头,用珍珠粉混了蜂蜜、人参和灵芝给我养颜。
请了顶有学问的女大家教我读书,派了宫里资历最深的嬷嬷传我礼仪规矩。
别的贵族小姐会的,我会,她们不会的,我也要学。
「出身低怎么了,我家宝珠的姿容能盖过这京城里所有的名门淑媛。」姐姐说。
姐姐还说:「振兴一个家族,谁说只能靠男子,夏家只靠你我姐妹,也能从此屹立于京城,开创传承数代的世家大族。」
而如今,不过朝夕间,夏家就没了。
我也从新贵千金沦落成掖庭罪奴。
03
云芝是姐姐身边得用的大宫女。
德阳殿事变时,其他得脸的宫女和太监均被连累处死,她却侥幸生还。
她到掖庭找到我,说:「姑娘在贵妃身边受教多年,难道甘愿余生就蹉跎在这见不得光的深宫角落?」
我心如死灰,懒懒地不愿理她。
她却正色道:「贵妃娘娘一路披荆斩棘,生生杀出一片天地,才有了夏家的富贵和荣光,如今轮到姑娘了。若是姑娘不愿走这艰难的路,不如找根白绫,倒是一了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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