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身体底子好，不会有事。手术费的事你别太担心，新街的铺子，还能卖些钱。」

我知道他的公司刚开始运转，抽不出多少资金。

商铺是结婚前爸妈出钱买给我的，虽然还着贷款，但每年的房租也足够我生活。

这是我最后的底气。

「青青，辛苦你了。」

他的声音哽咽压抑。

公公待我一直很好，我亦不是狠心的人。给爸妈打回去电话，他们唏嘘了一阵，表示赞成我的决定。

「钱没了可以再赚，人没了天就塌了。」

婆婆却并没有高兴些，每日只是垂泪自怜。

有时候给亲戚朋友打电话过去，说不到两句话就泪流满面。

哭她的儿子，哭她的丈夫，哭她自己。

我知道她在害怕。

怕家里的顶梁柱就此倒下，怕她再过不上日日打牌、跳舞，不必为生计操心的闲适生活，怕万一丈夫死了，她唯一的儿子会不愿照顾她。

她日日恐惧，却毫无办法。

于是每天忙完回来，等待我的没有热菜热饭，只有她不停的念叨这些年持家的辛苦，诉说她对唯一儿子的尽心培养，抱怨她的丈夫没有按时体检、早早就医。

开始时耐心听着，心里想着如何宽慰。

后来她开始一笔笔算计，细数结婚之后给了我们多少经济支持。

「你们住的房子是我给儿子全款买的。」

她说，

「谁也没有我为这个家付出的多。」

6.

「谁家结婚不买房子?」

我揉了揉眉心，忍不住开口反驳，

「我也买了。」

公司、家庭、孩子，每日的周旋已经弄得我疲惫不堪。

回家还要哄着女儿睡了，才来得及扒拉两口残羹冷炙。

食物难以言喻的口感让我一阵反胃，实在没心情听她啰嗦。

突如其来的顶撞，让她一瞬间恼怒起来。

「你买的啥房子?贷了那么多款，每个月光还都得八千，还不是花我儿子的钱。」

「要是不买房子，手里那些钱存银行吃利息都够你们过日子。」

我拿起筷子埋头吃饭，不想与她多做纠缠，

「我俩有钱也存不住，不买房子的话早就花完了。」

「那还不是你大手大脚不会过日子，自己不上班，净想着抠搜我儿子的家底。嫁进我们家这几年，你算算都花了我家多少钱！」

她的声音尖利刺耳，女儿吓得哭了起来。

我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揽过女儿。

「妈，您到底想说啥!」

她看了看女儿又看了看我，嘴歪了歪，桌子一掀，饭菜扬了我一身一脸。

「这个家我没法待了!」

她哭喊着，抓起手机挎包摔门跑了出去。

我被她气笑了，原来何先生掀桌子的本事也是她教的。

抱着女儿拍了拍，拿手机给他住在附近的亲戚打了电话，大略说了说事情经过。

「看到我婆婆的话，给我回个信息。」

很快，那边来信说已经接上人回去，会招待她去住几天。后来又劝我，

「遇到这种事，心里有火正常，当小辈的能让就让。你做的那些，我们都看在眼里呢。」

是呀，旁观者才清。

半夜接到何先生电话时，我刚刚睡着。梦里那些鬼魅凶兽，压得我喘不过气。

「你在干什么？」他的声音中有压抑不住的怒火。

「睡觉。」

我看了看刚刚睡熟的女儿，拿着手机躲到客厅去接。

「你把妈赶出去，你在家睡觉?」

他低吼着。

「这么大个家容不下我妈了是吗？」

「现在就跟我妈摔筷子，下次是不是得朝她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