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我感觉到，站在一旁的郭子意虽然看似云淡风轻，其实眼里透露出的慌乱是掩饰不了的。

　　他或许也已经意识到，我这次是认真的要和他们划清界限。

　　「思故，你别这样，我们都当了那么多年的朋友了，怎么能说断就断呢？」林玄也低下头来劝我。

　　我垂眸看了看他和安心相握的手，麻木地抬起头。

　　「我们没有办法继续做朋友的，林玄，因为我喜欢你。」

　　我还是当了一次坏人，把所有的一切撕破暴露在了彼此面前。

　　隐晦的爱意被连根拔起，我的心里却只有爽快。

　　看向林玄和安心惊愕的眼神，我轻声补充到「准确地说，应该是喜欢过你。因为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喜欢你了。」

　　把一切说出来的那瞬间，我就释怀了。

　　我和他们，注定没有办法继续下去了。

　　24

　　他们果然很久都没有来继续找我。

　　我没有在意。

　　如果能这样断掉和他们的关系，那也挺好的。

　　倒是顾南风，听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安慰了我好多次，还搜刮了各种不用口味的糖来给我吃。

　　顾南风其实就是个外冷内热的人，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温暖着我。

　　我和他的关系越来越亲近，甚至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他和我一样喜欢语文，以后想考进文学院继续深入研究文学。

　　他很喜欢吃糖，但是因为牙齿不好所以只能减少吃糖的频率，于是他收藏的糖都会到我的口袋里。

　　于是，和我一起相伴上下学一起去食堂吃饭的人变成了顾南风。

　　偶尔也会碰到林玄他们坐在不远处的位置上，不过我既然打算和他们断交，就没有要拖泥带水的意思。

　　林玄每次都用有些复杂地目光看着我，安心则是脸色不好地别开目光。

　　郭子意却只是阴沉着脸注视着坐在我对面的顾南风。

　　我很不自在。

　　顾南风却神色如常地把自己盘子里的糖醋肉夹到我碗里，顺便伸手敲敲我的脑袋。

　　「认真吃饭，不要想东想西。」像个小大人似的。

　　25

　　我没想到，率先失控的会是郭子意。

　　我被他双眼猩红地堵在了墙角。

　　「郭子意，你干什么？」

　　「你真的不要我们了，是不是？」他抓住我的肩膀质问，力气愈发变大「顾南风就那么好？比我们都好？」

　　我吃痛地想要躲开，却被他牢牢按在原地。

　　「难道不是你们先不要我的吗？」

　　他眼睛红红的，表情从狰狞变得哀切。

　　「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也不知道你会这么在乎这件事……」

　　我平静地打断他的话。

　　「因为你们知道，无论你们来得多晚我都会等你们，或许哄哄我，我就不会再计较这件事了。」

　　「但是安心却比我不幸，她的脆弱激发了你们的而保护欲，于是你们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照顾她，而心安理得地错过了我的生日。」

　　他忧伤地看着我「我们从来没有想过要错过你的生日。」

　　「可事实就是错过了。你们觉得安心可怜，就理所当然地陪在了她身边，你们觉得我还有其他朋友陪着，所以就算错过了我的生日也没关系。」

　　我的语气始终很平淡，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所以没什么好说的，你们做了选择，我也做了选择。」

　　「思故，不要这样好不好。」他的神情从悲伤变得痛苦。

　　「我不想这样跟你算了，因为我喜欢你啊思故。」

　　25

　　郭子意刚刚说什么？他说他喜欢我？

　　只是愣住了几秒，我就接着笑出了声。

　　真可笑啊。

　　郭子意居然说自己喜欢我。

　　他和林玄一起毫不犹豫抛下我后说自己喜欢我。

　　如果这是他喜欢的方式，那么我情愿他没说那句话。

　　「你说过的话，我就当没听见。」

　　「姜思故，我是认真的。」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恼怒。

　　把郭子意推开，和他保持了一定距离，我才发觉自己有些发抖。

　　「郭子意，你连我的好朋友这个身份都没有扮演好，怎么能说你喜欢我的？！」

　　如果他以前的种种行为，都是在喜欢我的前提下做出来的，那我宁愿不要这份喜欢。

　　「一边说喜欢我，一边伤害我，郭子意，你还真是残忍。」

　　郭子意僵直在原地，我的话像是给了他一拳。

　　他面如土色，半晌才哑声出口「对不起。」

　　我什么都不想听。

　　他凭什么，凭什么在这样对我以后，告诉我他喜欢我？

　　明明平时跟着林玄一起护着安心，明明也选择了留下来陪着安心。

　　现在他告诉我，他喜欢的是我？

　　我讥讽着开口「郭子意，你根本不懂怎么喜欢人吧？」

　　26

　　日子又平静了许久。

　　那天不欢而散后，郭子意没有再来找过我。

　　从某天开始，他脸上带着些伤。

　　我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也不想知道。

　　直到一向看起来都柔柔弱弱的安心面色不善地来到了我的教室，说要跟我谈谈。

　　我叹了口气。

　　最近被人找的频率还真是太多了一点。

　　「林玄和郭子意打了一架。」

　　原来郭子意脸上的伤是这么来的。

　　我只是惊讶了一瞬间。

　　安心咬牙「是因为你打架的！」

　　「所以呢，需要我赔医药费？」

　　安心愤恨地咬了咬下唇「林玄被打伤了手，在家里休养。他想见你一面。」

　　她顿了顿，低下了声音「林玄和我在一起是为了安抚我，你生日那天，我告诉他们我有抑郁症，林玄怕我受刺激，所以才答应了我的告白。」

　　她苦笑「现在因为你，他们都要和我划清界限了。看来我还是没能取代你在他们心中的位置。」

　　「林玄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失魂落魄的，我知道他心里在想着谁。」

　　我安静地听着安心讲述着一切。

　　包括她对我的嫉妒和羡慕，包括她是怎么在我生日那天表白故意逼着林玄接受她的，包括林玄对她来说有多重要。

　　「现在林玄因为你，不愿意再和我纠缠了。他只想见你。」

　　27

　　我去了林玄家里。

　　林玄的妈妈还是那么热心，端出了好多水果给我们吃。

　　林玄的手打着绷带，坐在沙发的另一头，眼睛也是肿的，看来是没打过。

　　我率先开口「安心说你想见我。」

　　林玄像以前哄我那样，冲我讨好地笑了笑、

　　「思故，你还在生气吗？」

　　「我没有生气，以后也不会再生气了。」

　　他脸色僵了僵。

　　「我听说了，你和安心交往是因为她拿抑郁症威胁你。」

　　他眼睛亮了亮「我已经跟她说清楚了！我和她已经没有关系了，思故，我们回到从前好不好……」

　　我皱眉朝他发问「为什么和郭子意打架？」

　　他目光有些躲闪「因……因为郭子意说他喜欢你，还说就是因为我们优柔寡断，你才会选择远离我们。」

　　「你觉得他说的不对？」

　　他抬眼，眼神里透露着痛苦。

　　「思故，我不想承认，你在远离我们。我更恼怒，为什么郭子意先我一步说了喜欢。」

　　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漆黑的瞳仁就这样注视着我，蕴含着悲伤。

　　「思故，你能不能继续喜欢我……」

　　我沉默了许久。

　　他眼里的光渐渐熄灭。

　　「我曾经是很喜欢过你，为了不破坏我们的友情，我一直藏在心底。」

　　「直到你答应了同为朋友的安心的表白，我觉得你好像也没那么值得我喜欢了。」

　　我曾经是多么盼望着，林玄也能表现出一点对我的好感，至少我的暗恋也不算白费一遭。

　　可是当他真正说出来了，我才发现自己是那么抗拒。

　　嘴上说着喜欢，伤害我的时候却丝毫没留情。

　　我只觉得可笑。

　　「那天郭子意跟我表白的时候，我骂了他。现在我也想把同样的话送给你，林玄。」

　　林玄面如土色地回头看我。

　　「如果你对我的伤害，是在喜欢我的前提下做出来的，那会让我觉得更寒心。所以，不要再对我说喜欢了。」

　　这么糟糕的喜欢，我不稀罕。

　　林玄用另一只手揉了揉红肿的眼睛，居然流下了眼泪来。

　　「真的，连朋友也做不了了吗？」

　　要是放在以前，我看到林玄这个样子，我一定会心软。

　　可是现在，我内心却不会再因为他起一点波澜。

　　「不做朋友了吧。」

　　28

　　时光荏苒。

　　文理分科时，我和顾南风都选了文科，被分进了最好的文科班。

　　郭子意和林玄都选了理科，再也没和我同班。在后来的日子里，我们也没说过几句话。

　　就这样，我们成功度过了高考，父母因为工作原因搬了家，我和林玄郭子意再也不是邻居。

　　抵达新房子那天，邻居来打招呼，我在隔壁阿姨热情地邀请下去了她家，和从卧室出来的顾南风尴尬地对望。

　　他率先开口「隔壁新来的邻居是你？」

　　我点点头「啊。」

　　在我妈和他妈微妙的目光中，他从兜里掏出颗糖。

　　「那……吃吗？」

　　我笑出了声。

　　整个高考结束完的暑假我都在和顾南风一起。

　　从前我们总是凑到一起学习，还从来没结伴玩过这么久。

　　林玄和郭子意在这期间分别找过我一次。

　　郭子意要去国外留学了，而林玄也要去远方当兵。

　　我对他们的选择都表示了祝福。

　　林玄苦笑着看向我「思故，如果那个时候安心没有出现，你说我们有没有可能在一起呢。」

　　郭子意则是什么都没问，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似是要把我记在脑子里一般。

　　就算最后的结局不尽人意，但我依旧很感谢他们陪伴我的那些年。

　　29

　　我和顾南风录取到了北方同一个大学的文学院。

　　两家父母倒是很开心，说是孩子之间可以相互照应。

　　他们看着我俩的目光总是包含着打趣，我和顾南风装作没看到。

　　直到开学那天，我们一起坐在去北方的飞机上时，他突然握住了我的手。

　　「思故，你要不要，和我试试？」他小心翼翼地开口，露出期待的神色。

　　我的回应是，轻轻回握住了他的手。

　　他不知道的是，我早就先一步已经陷进了他的温柔中，甚至把志愿和他改到了同一个城市。

　　我和他相视一笑。

　　属于我和他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