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好一个干爹
崔小涛当然知道，这个狗屁干爹不是为他找台阶下的，崔小涛甚至相信，这一切都是这个狗男人一手导演的。但是他现在能得罪虞美人，他敢得罪虞美人吗?
崔小涛讪讪一笑：“是，于总说得是。”
“你，不识好人心!”虞美人用指头戳着崔小涛，“你不是需要钱，你不是为钱伤透了脑筋吗?为什么见了我干爹不冷不热，还摆出一副臭架子?我干爹虽是农村人，人家见过的官员，就是拿箩筐也装不完，其中比你官大的海了去!省领导市领导一些人都同我干爹称兄道弟，哪里见你这样，天生一副潦倒命，我看你，完都完了!”
崔小涛被她严正的指责惊悚得一颤，浑身无力地瘫软下来，头也无力地耷拉着。
“喝酒，喝酒。”于满江嘿嘿笑着，将一只酒杯塞到崔小涛手中，宽容地朝我笑笑，“崔科长，她就是这副臭德性，炮仗脾气，小孩子一样别理她。来来。我们喝酒，我们喝酒。”
崔小涛望着面前这张笑得稀烂的脸，真恨不得手里有一把刀，将它戳几个血糊糊的大窟窿!崔小涛赌气地将杯子里的酒喝了。果然是好酒，浓香醇厚还带一股淡淡的回甜。他是什么人，不过是政府机关一个普通工作人员，于大老板为什么要煞费苦心巴结他?不会就因为那一张矿产开采证吧?一瞬时，崔小涛陷入了沉思。
于满江望着崔小涛，那胡子巴茬的下巴上泛着青光：“崔科长。既然你同美美好，我也不拿你当外人。听说这次周市长要升任本市书记，可有这么回事?”
什么，周先文不走了?崔小涛望着他，脑子一下没回过弯来。周先文要走，市里早就闹得沸沸扬扬，连他本人也做好了准备，要回省城里与美妻娇女团聚呢。这个于老板说得这样确切，他的消息从何而来?
当然，崔小涛给周先文当了半年多的秘书，他留下来对崔小涛自然有好处，但是这消息是真的吗，崔小涛好疑惑。
“我还不知道这消息，不知于老板……”
“小崔子，你该改口叫我干爹叔叔。”虞美人殷勤地给于满江剥着虾，嘟着嘴唇对崔小涛说。
为了博美人一笑，崔小涛赶紧对于满江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于叔叔。”
于满江呵呵地答应了，从口袋里取出一只信封递给崔小涛：“崔科长——哈，叫惯了领导，一下子还改不了口。这是我送你的见面礼，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
崔小涛好像叫火烫了一般缩回手来：“于叔叔，这礼我可不能收，我们有纪律的。”
虞美人一把将那信封抓过，朝于满江娇媚地一笑：“干爹，这信封我们收下了，我替我们小崔子感谢您啊!”那神态，活像摇尾乞怜的母狗!
崔小涛冷冷地道：“美美，那东西是人家给我的，你干吗擅自做主?”
崔小涛故意不叫于满江叔叔，心里想，我这样的表态，虞美人你应该明白吧?
虞美人对崔小涛视若未见，她的软软身子朝于满江靠靠，黏糊着他。
还朝崔小涛瘪瘪嘴：“小崔子你太小心眼，这钱我不过暂时替你收着，有干爹作证，你难道还担心我黑吃了?哼，小肚鸡肠!”
于满江粗大的手搭在虞美人浑圆的肩头上，手指尖甚至到达那方神圣洁白的酥胸轻轻捏了一下。那动作虽然很不经意，却被他发觉。崔小涛好像吞吃了一只苍蝇，感觉自己心里很不好受，肚子里翻江倒海，腻烦，要呕吐的样子，好不容易才忍住了。
崔小涛说：“于叔叔，我得回去赶写那份《政府工作报告》，很急，对不起，我得先告辞了。”说罢，崔小涛站了起来。
于满江呵呵笑着：“小崔，哪里用得着这样着急?再说，那报告不是已经打印出来，送各个常委审阅后讨论吗?”
天，这于满江，这个恶魔，他居然连市委市政府根底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虞美人屁颠屁颠扭过来，将崔小涛死死按在椅子上：“小崔子，你什么意思嘛?人家干爹也不是闲人，好不容易挤时间来看我们，是瞧得起你!你却推三阻四，真的是官场待久了，连友情亲情也淡漠，你这样子，我还敢同你继续交往?”
于满江低声呵斥道：“美美!”那声气虽然很低，却很有震慑力，虞美人低眉顺眼乖乖地坐回座位上了。她的眼光柔柔的，亮晶晶的，仿佛灯泡般一直照耀着于满江。于满江望也没望她，说：“小崔子呀，既然我们有幸成为亲戚，作为长辈，你的事我就不得不管。”
崔小涛大惑不解地望着他。他的事情，他的什么事情?
于满江摸出一包中华香烟，递了一支给崔小涛，崔小涛摇了摇头，虞美人却将香烟接了过去。于满江为她点着火，她傲慢地望着崔小涛，他看见，那火星闪烁了一下，接着一股青烟将她笼罩，使她看起来朦朦胧胧，极不真实了。
“小崔子，这次政府换届，你有什么打算?”于满江慢悠悠地问崔小涛。
打算，他肯定有。不过他一个才迈上仕途的新毛头，能当上这个别人正眼也不瞧的小副科，已是天大的福气，还被办公室那些人白眼青眼，他能有什么想法?老实待着熬吧，哪里还敢奢望其他?
“我没有想法。也不敢有想法。”崔小涛老老实实地回道。崔小涛知道，坐在他对面的，仅仅是一个有钱的大老板，他不是市委的组织部长，所以他也用不着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
他呵呵笑了。他的笑声极有震撼力，好像窗户玻璃也在他的笑声中哗啦哗啦响。
他摸着脖子上的佛珠，熟练地捻着，对崔小涛说：“小崔子呀。我说你怎么这样没出息?人家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当地主的农民不是好农民。你呢，不过一个一天忙碌得脚不沾地的副科长，有职无权，屁也不顶!就是当成了精，也无非就是摇鹅毛扇的师爷，能值几个钱?”他不错眼珠地望着崔小涛，谆谆教导着。
崔小涛当然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崔小涛当然也想到权力部门去，可是那些地方连头也能挤破，他有那么大的能耐?
见崔小涛一本正经样子，虞美人朝崔小涛嫣然一笑，笑得好灿烂。
她说：“小崔子，好好听听我干爹的教导。他虽然读书不多，为官做人的道理却知道得多!”
于满江正色地说：“美美你别打岔，你小崔哥是明白人，响鼓哪里需要我这破锤敲?我无非是将道听途说的一点东西讲给他听。鹦鹉学舌还学不好，小崔，你可不要笑话我啊!”
“哪里哪里，我洗耳恭听呢。”崔小涛一边言不由衷地回答着，一边却想着心思。说实话，于满江的话，勾起了他的无限遐想。崔小涛不是一个官迷心窍的人，但是身在仕途，不想上进是不可能的，要是让他当市长，他能是现在这个鬼样子?
可是想归想，也只能白想。崔小涛当然知道，换届就要调换人，许多空出来的位置，就要安排人顶上去。可是没有背景，没有人赏识，那位置始终是别人的。
“小崔子，初次见面叔叔就喜欢你，你知道为什么?”于满江用手捉一只醉虾，漫不经心地剥着皮，问崔小涛。
崔小涛欲言又止。说实话，崔小涛并不喜欢这个腰缠万贯的老板，觉得他粗俗，低级趣味。当然这一切，与虞美人密切相关。
现在崔小涛几乎可以肯定。崔小涛同虞美人交往，是这个衰人做的局，不然他不会这样大义凛然，意气风发。不过他无非就是一个小职员，他这样作局，到底要图谋什么呢?崔小涛怀疑这个衰人与虞美人一定有什么猫腻，这从他们之间那毫不掩饰的动作中即可看出。
崔小涛迟疑着道：“因为，因为，不会因为我是于美美的男朋友?”
“哈，是，也不完全是。你知道，我同你的上司是什么关系?”他抬起胳膊，将那只捏着虾的手朝天上戳了戳。
天?他指的是哪个?难道他跟市长周先文有关系?崔小涛顿了顿问：“你说的，难道是周市长?”
“哈，算你聪明。我就欣赏你对周先文的忠心耿耿。奴才吗，就要像狗恋主人一样的。”
崔小涛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这条老狗，这个衰人，怎么这样可恶，这样肆无忌惮?这时崔小涛看见虞美人朝他调皮地眨巴着眼睛，一下又一下。她想说什么?这两条狗，一条老公狗和一条骚母狗!
崔小涛咬咬牙，将自己的怒火压了下去，望着他那被烟熏黑了的牙齿，心想，要是我一拳头砸上去，会是什么情形?
于满江瞄崔小涛一眼，慢悠悠地道：“他就不说了。不过。你只说对了一半，好小好小的一半。其实我说的人，比周先文混得好。”
崔小涛轻轻地吁一口气，朝虞美人做了一个怪相。崔小涛的动作没有逃过于满江那鹰隼一般的目光，他呵呵一笑：“现在市里有这样一个位置，不知你感不感兴趣?”他将右手的食指和拇指合做一个圈，放在崔小涛眼睛下面，让他猜。
崔小涛望着那一个合拢着的圆圈，认真地想了一会，说：“你说的是安全监督局?”
“哈，果然聪明，一猜中的。就是它，你觉得意下如何?”
崔小涛不动声色地望着他，点点头，又摇摇头。
他轰然大笑起来，如周先文一样朝崔小涛狠狠擂了一拳。崔小涛身子一歪，赶紧将桌子抓住才没有摔倒。
“好，那就是它了。美美，你准备好，明天清晨我们就出发，去省城!”
虞美人脸色却一下变了，她嘟着嘴对于满江说：“干爹。我不去三叔公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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