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家里欢声笑语，喜气洋洋，我略显苍白的脸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那个女孩挺漂亮，看起来明媚活泼，和我这种三十多岁，一直喝补药备孕的家庭主妇不同。

　　但我想，当初我刚毕业嫁给张磊的时候应该也这么年轻可爱。

　　“你怎么回来了？”

　　张磊看到我显然有些惊讶，却丝毫没有关心的意思。一旁的婆婆有些不自在地看了看他。

　　“到了出院的日子，就回来了。这位是？”

　　“啊，子梦啊，这是你小姑子，小磊的妹妹，青青。”

　　婆婆将话头抢了过来，满脸堆笑地向我介绍。

　　而一旁的女孩儿甜甜一笑：“嫂子好。”

　　“你好。”

　　我应付一声，心中却打了个问号。

　　从没听说张磊有什么妹妹，婚礼时也从未见过她，怎么冷不丁地来我家串门了？

　　也许是看出了我的疑惑，也许是想掩盖点别的什么，婆婆又开了口：

　　“青青说想来县城玩两天，她一个女孩儿家的在外边住不安全，就让她住咱家吧。正好你刚出小月子，她也能多照顾你。”

　　我没说什么，就光说来者是客，我也不能真让人照顾我。况且，这个女孩儿眼神中带着敌意，看起来并不是很待见我。

　　不知道中间有什么弯弯绕绕，但是刘凤兰的话，我是一句也不信的。

　　人已经住下了，我也不好把人赶走。理所应当的，从我伺候两个人，变成我伺候他们三个人。

　　一开始的几天，还算是相安无事，就连一向看不惯我的婆婆都变得和颜悦色。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张磊回家的时间渐渐多了，就连我的睡眠质量都好了不少。

　　我以为我们的感情就算不能恢复成刚结婚那样，至少可以缓和一些。但是后来我渐渐觉出不对劲。

　　说是来玩两天的张青青住了半个月却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使唤起我来更加得心应手。

　　而且她总是有意无意地和张磊接触，有时候两个人的亲昵程度已经不是兄妹那么简单。

　　表面上和睦相处，明里暗里对我的敌意却是做不得假的。

　　在外人看来，他们才是亲热的一家三口，我只是个外人，或者说更像个来伺候人的保姆。

　　我委婉地和张磊提过两次，没想到他却说我想多了，最后一次，还冲我发了火。

　　“你整天没事干吗？是个女的你都怀疑，胡思乱想神神叨叨的，我看自从没了孩子之后你就有点精神不正常，要是有病赶紧治。”

　　一番话让我愣在当场，我怎么也没想到，孩子竟然有一天会成为枕边人攻击我的武器。

　　可是，他也是孩子的爸爸啊，他难道一点都不心疼不难过吗？

　　就在这次饭桌上，张青青第一次孕吐。

　　“哟，怎么了青青？这菜不合胃口吗？让子梦重新做个清淡点的。”

　　我刚准备坐下，就被婆婆使唤着重新炒菜，理所应当地像个钟点工。

　　“没事，大姨。我就是突然有点反胃，呕……”

　　“哎哟，怎么了孩子？快，快上医院！小磊！”

　　一家子甚至都没坐齐，就急急忙忙往医院去了，只留下我一个人守着一桌刚做好的饭。

　　多熟悉啊，我不会感觉错的。

　　那是孕吐。

　　张青青怀孕了。

　　但是，她这段时间一直住在我家，会是谁的孩子？

　　6

　　当我在卫生间收拾垃圾时，看着垃圾桶的两个验孕棒，脑子都有点嗡嗡响，一个是最近几天的，一个夹在马桶和垃圾桶的缝隙里，可能是丢的时候没注意，不知道是什么时间的了。

　　这么说，不一定是我想得那样。可能是她来之前就有了呢，那太荒唐了，怎么会呢。

　　我将验孕棒丢回去，拎着垃圾袋下了楼。

　　却在楼下碰上了回来的张磊和张青青，婆婆不知道去了哪里，我躲在柱子后边没有出声。

　　“磊磊哥，我都怀孕了，你什么时候跟她离婚啊？她天天那样缠着你，咱儿子会不高兴的！”

　　“就一个远嫁的孤女，能掀起什么浪，不就是个免费老妈子，让她先伺候你。再等三个月，就娶你进门。你就只管养好我的宝贝儿子。”

　　“你坏！那她一点儿都不知道我们的事儿吗？”

　　“就算知道了她那软柿子能怎么着。再说了，那么多安眠药下去，每晚她不都睡得死着呢。”

　　……

　　明明是温暖的春天，我却觉得置身冰窖，胃里翻江倒海。

　　我以为我们只是夫妻多年归于平淡，但是没想到他会出轨，还恶毒至此。

　　为了把情人领到家里，不仅联合婆婆骗我是小姑子，还每晚给我下安眠药偷情。

　　我还以为他真的因为失去我们的孩子伤心，是啊，有更年轻的姑娘给他生，就算没了一个又算什么。

　　我真傻，真的。

　　我不仅傻，还瞎。

　　7

　　我仰面躺在宾馆的床上，脑海中不断回想起中午在楼下听到的话。

　　“一个远嫁的孤女……”

　　“再等三个月……”

　　“离婚，娶你进门……”

　　三个月？为什么是三个月？

　　现在是四月，有什么事是七月才能办的？

　　七月……七月……

　　突然，我脑中灵光一现。

　　当年父母离世，留下五十万保险金和九十八万赔偿，我只取了八万块留作大学后两年的支出，存了二十万的活期。

　　余下的一百二十万全部存为十年定期，今年七月到期。

　　我的心突然死了，是不是就连恋爱结婚都是一个骗局。

　　正想着，电话响了，是张磊。

　　“喂？老婆？你去哪儿了？”

　　若是放在以往，他这样的语气和我说话，我一定觉得高兴又欣慰。

　　但现在，我只觉得浑身冰凉。

　　明明是自己的枕边人，此刻却觉得这么陌生，像是地下爬上来讨债的厉鬼。

　　“我不舒服，来医院看病了。”

　　“哦，那个，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儿老婆，就是最近有个新楼盘要开盘了，学区房，现在付定金打九折。你看咱们能不能先付定金，把名额占上。到时候孩子上学也能用啊。”

　　听我在医院，没有一点应该有的关心，反而张口就要钱。

　　张青青前脚怀孕，后脚就等不及拿我的钱去娶新人了吗？

　　“可我们现在还没孩子啊，现在打算这个有点早吧？”

　　对面明显迟疑了一阵，没想到我会拒绝。

　　“早晚的事，而且我跟妈都商量好了，觉得很合适。就等掏钱了。”

　　这是商量吗？这是通知我，让我把钱赶紧拿出来，不要不知好歹。

　　“不用，张磊，我不能生了。”

　　“啊？”

　　“我刚刚来检查，医生说我失去生育能力了。因为小月子没坐好，被你那个妈气的。你跟你妈说，你家要断子绝孙了。”

　　你给我下药戴帽子，还想拿我爸妈的钱养你的情人私生子。

　　我反正也就一个孤女，不把你家掀得鸡飞狗跳，都对不起我爸妈在天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