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妈妈是什么意思，只得愣愣地待在一旁看着她接下来的动作。

妈妈坐在我的坟前，从袋子里拿出那件毛衣，展开在我的坟前。

“听阳阳说，你喜欢吃可乐鸡翅、青椒炒蛋、还有韭菜猪肉馅的饺子对不对？阳阳这孩子把你所有的喜爱都告诉了我，他还说你喜欢紫色，那你看这件毛衣你可喜欢？”

所以妈妈这几天的饭菜都是为我而做？连这件毛衣也是为我织的吗？可是妈妈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不是恨我吗？

“这些珍珠还是从你的珍珠发卡上拿下来的，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的珍珠发卡。”

‘珍珠发卡’，那不是爸爸送我的，后来被我给弄丢了，原来被妈妈捡到了。

“小婉，你是不是很恨妈妈？”妈妈抬头，眼里有泪光在闪烁。

“所以你是承认你是我妈了吗？”我望着她泛红的眼睛，这是我第一次听妈妈喊我的名字。

不是生前，而是死后，有些高兴，又有些难过。

“小婉，对不起……是我害了你，我知道现在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已经没有用，可我还是想说，这是憋在我心里已久的秘密。”

妈妈深呼吸一口，像是做了很大的决定，“其实你不是你爸亲生的。”

“不可能！爸爸那么爱我，我怎么可能不是爸爸的女儿。”我很困惑为什么妈妈会说出这种话。

“二十多年前，我下夜班回家的路上，被一个喝醉的酒鬼给拦了去路，他力气太大，我弄不过。”

妈妈说到这里，呼吸有些急促，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慢慢让自己平静下来。

“遭遇侮辱的我觉得生活无望，便投河自尽，结果被你爸救了。我说我不想活了，求求他让我去死，他紧紧地抱着我，告诉我说不要做傻事，人生还有很多美好的事，他还说如果我不嫌弃他的话，可以和他做朋友。”

“你爸比我大六岁，长得一般，家境也一般，又加上他腿不好，在那个年代是很难找到媳妇的，我有些犹豫，可是他并不逼我。后来我就试着和他接触，他人很好，待我也很好，女人这辈子不就求有个好归宿吗。”

“所以我决定嫁给他，但是就在婚礼前夕，我被查出来有了身孕，我又再一次起了想死的心，可是你爸为了我，直接对双方父母说，这个孩子是他的。”

“我们就这样仓促的举行了婚礼，后来肚子越来越大，我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我求你爸带我去打胎。但是医生说我体质弱，一味打胎的话，只会对身体造成不可逆的伤害。你爸担心我，跪在我面前求我不要打胎，他说他会把这个孩子当作自己的来养，只求我把它平安生下来，就这样，你便出生了。”

我呆呆地看着妈妈，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受这些信息。

“你不是一直问我为什么不接纳你吗？其实我不是不接纳你，只是一看到你，我就会想起那晚的事。”

妈妈低着头，大滴大滴的泪水从她脸上落下，“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我的人生本可以有很多选择。可是我只能选择你爸，为了你们，守着那个院子，过一辈子。”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小婉，你说的对，我生了你，却没有养你，我不配当一个母亲，我也不是一个好妻子。”

“不，妈。”我跪在她面前，“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的妈妈，我谢谢你给了我生命，我也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事，可以让我没有遗憾的离开。”

妈妈抬起头，昔日温柔的眉眼里，现在全是自责和懊悔，“我不该，不该将对那个男人的恨都推到你的身上。”

我抬起手去触摸妈妈的脸庞，一滴晶莹的泪珠忽然挂在我的手上，冰冰凉的。

我诧异的望着妈妈，她也睁大眼睛的看着我，随即又把目光往四周打量一番，“小婉，是你吗？”

我疯狂的点头，可是她看不到，“妈妈，是我，我是小婉，你的女儿小婉，妈妈，抱抱我吧。”

我伸出双手去环住妈妈的腰，这一次竟然没有落空。我靠在她的怀里，鼻尖萦绕着她衣服上的淡淡清香。

活着的时候不能亲近妈妈，终于能在死后，感受到了妈妈的温度。

那么暖，像春日阳光一样，暖到我都不想离开了。

“小婉，你喜欢月季是吗，那妈妈到时候在这里给你种一圈月季可好？”

“好，好。”我在她怀里连连点头。

忽然心口处一阵疼痛，可是我明明没有心啊，难道是我真的要走了吗？

一阵风吹来，我的怀抱一下落了空，我直接穿过了妈妈的身体，趴在了泥土上。

等我站起来的时候，天边已经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旋涡。

这是要召回我的魂魄了吗？为何要在这个时候。

“小婉，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妈妈还在四处张望，企图寻找我的踪迹，可是她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抓不到。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喃喃道：“你没有错，是我错了。这辈子是妈妈对不起你，如果有下辈子，一定要去个好人家。”

去个好人家吗？我摇摇头，“妈，我很开心能听到你说这些话。”我看着远处的落日余晖还有灿烂晚霞：“这人间很好，不过，下辈子我就不来了。”

我的魂魄开始从脚一点一点的消失，原来死去的人都是要等到执念消失才能真正的离开这个世界吗？

我努力的用最后一点时间去贪恋这世间的美好。

“爸，妈，还有阳阳，你们一定要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