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代完这件事之后,朱标长舒了一口气,
之所以不同意朱元璋动皇陵官员,
并不是因为出于仁慈,
只是,
他觉得这件事这么处理,于大明有百害而无一利!
相反,如果他觉得老朱做得对,
朱标才不管什么仁义礼智信,反而动手杀得比朱元璋还狠!
就拿胡惟庸案来说,头是朱元璋开起来的,
可其案的后续,可都是朱标亲手办得!
能面无表情杀了数万官员的太子爷,
会是心慈手软之辈吗?!
答案一定是否定的。
又与朱允炆对了几遍后,朱标这才心满意足的点点头。
而,
全程与朱允熥说得话,不过两三句而已。
“允炆,都记住了吧。”
朱允炆点头道,
“爹爹,记住了!
明日孩儿一定请求爷爷,不要大开杀戒!”
“对喽!”
朱标笑着摸了摸朱允炆的头,随后示意他俩离开。
“爹爹,那孩儿便退下了。”
“父王…早些休息。”
望着两个孩子离去的身影,朱标眼睛闪烁,
似乎是心中的天平正往另一侧开始倾斜。
…………………
是夜 后宫
吕氏交待侍女安排朱允熥早早睡下,
说是侍女,实则是眼线,
只要朱允熥有什么异动,便会第一时间的传到吕氏耳朵里。
如今马皇后病倒,后宫乱成一片,
也正好给了吕氏活动的机会。
吕氏转头看向桌案旁的朱允炆,
两人视线刚一对上,朱允炆就下意识浑身一抖,
奇怪的是,
朱允炆在朱标面前表现的大气自若,
可是在吕氏面前,倒像是一只被吓坏的小狗。
“今天你爹都和你说什么了?”
朱允炆连忙将宫中的事复述了一遍。
吕氏点点头,面上毫无表情,
看不出对朱允炆满意还是不满意,
继续问道,
“你是怎么说的?”
朱允炆便把自己想要讲的学堂故事又说了一遍,
说到这里,朱允炆的语气渐渐自信起来,
既然都能让爹爹如此满意,
想必娘亲也定然会满意!
“等等!不对!”
吕氏声音陡得抬高,眉宇紧皱,
吓得朱允炆连忙言语一滞!
“娘亲,怎…怎么不对了?”
吕氏眼眸深邃,看向朱允炆,
直接说道,
“你这么说便是不对!
明日你去面见陛下,不能替百官求情,
而是要顺着陛下说话,支持陛下大办皇陵案!”
“这…”
朱允炆一懵,明显跟不上吕氏的思维了,
“可是,娘,爹爹是要孩儿替官员说话。
如果孩儿按照娘的意思去做,爹爹一定会生气的…”
“愚蠢!”
吕氏呵斥了一声,继而语速极快的说道,
“你懂不懂,能决定这个皇位的人是谁?!
不是百官!不是你爹!
而是当今陛下!”
朱允炆瞪大眼睛,吓得脸色苍白。
吕氏说得话,足以被诛三族了!
可是,吕氏脸上毫无惧意,反而满是疯狂!
“为百官求情?!呵呵,求什么情?!
我告诉你,不管你替不替百官求情,
百官都只能选择你!
因为他们没得选!
既然如此,你还在他们身上浪费什么精力?!
还有你爹,在皇陵案上你爹明摆着要和陛下对着干,
你支持你爹,便会惹怒了陛下!”
“可…可是,如果支持爷爷,
孩儿也会惹爹爹生气的啊…”
吕氏眼睛一闪,拉过朱允炆,
替朱允炆抚平衣裳的折皱,
意味深长的说道,
“傻孩子,他可是你爹啊。
你爹的处境与百官没什么两样,他也没得选。
就算你惹他生气了,亲爹还能和儿子置气吗?
可是,陛下就不一样了!
陛下还在犹豫!
要记住,你的目标只有一个!
那就是让陛下对你有好感!
在这个目标前面,任何别的事情都要舍弃!”
朱允炆呆呆地看向吕氏,嘴巴微张,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显然,今天吕氏的一番话,
彻底的震撼到了朱允炆。
“记住了吗?”
吕氏直视着朱允炆的黑亮眼睛,
朱允炆机械般的点了点头。
“去吧,去睡吧。”
吕氏扯出一个笑容,
她知道,要让朱允炆消化这番话,
还需要时间。
不过,她不着急。
她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况且…
吕氏转头看向桌案上的一封密信,
信件已经被拆开,
信纸的最上写着韩国公三个字,
吕氏心中又是定了几分。
淮西集团中的文官势力,
已经做出选择了!
……………
郑国公府
虽然也是夜半三更,早早就到了宵禁的时间,
可常府内的正房内,确是灯火通明。
房中坐着四个彪形大汉,
个个浑身肌肉,
光是坐在那里,便有着千军万马奔腾的气势!
可是,
此时的四人,纷纷是满面愁容、唉声叹气,
永昌候蓝玉抹了把脸,看向常茂,瓮声道,
“大侄儿,那孩子怎么样?”
常茂虽然贵为国公,爵位比蓝玉大了整整一级,
但是在蓝玉面前,常茂却显得很是恭敬,
因为常家与蓝玉是沾亲带故,打断骨头连着筋,
蓝玉是常遇春的妻弟,
也是常茂的大舅子,
论辈分,论武功,论资历都在众人之上。
所以,
常茂、常升、常森三兄弟一直以蓝玉马首是瞻。
只见常茂开口道,
“大舅,允熥这孩子和雄英完全不一样。
恐怕是扶不起来。”
闻言,蓝玉又是叹了口气。
常家虽贵,但也是徒有其表,
屡立战功的常遇春死了,太子妃常氏也死了,
常家又是纯粹的武功勋贵,
可以说,常家在朝中完全没有政治力量。
常家虽然一直是最坚定的***,也是最坚定的雄英派,
但,并没有什么卵用,
满朝文武都是太子的拥趸,
多常家一个不多,少常家一个不少,
所以,
在太子妃常氏死后,
常家在皇孙朱雄英身上投入了全部的精力,
可朱雄英又是暴死!
常家都没有悲伤的时间,
只能强行接触常氏的另一个孩子,
朱允熥。
可结果让常家大失所望,
朱允熥性格懦弱,完全就不是当皇帝的料,
就算运气好坐上皇位,也不过是坐在上面的一个死人罢了。
常家二弟常升缓缓开口道,
“听说李家已经开始接触朱允炆了。”
“什么?!”蓝玉闻言大惊失色,
就算他对政治再不敏感,
也嗅到了其中风雨欲来的味道!
在洪武初年,以李善长为首的淮西派和以刘伯温为首的浙东派斗的火热,
淮西派均是随老朱打天下的老兄弟,蓝玉也是其一,
而浙东派则是新晋勋贵,
在派系斗争中,淮西勋贵内部的矛盾还没那么明显,
可是,斗败了刘伯温之后,
淮西勋贵直接就分成了文、武两派,
文官以李善长为首。
武官以徐达为首。
两派在朝上一直是明枪暗箭,甚至隐隐比和浙东派斗得时候相比,
还要惨烈!
李善长和朱允炆搭线,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可是,
常家和蓝玉没得选,既然常氏的子嗣还在,
他们便只能支持朱允熥,
无奈,
朱允熥实在是扶不起的阿斗。
一旦朱允炆被立为太子,李家将会如日中天!
到时候,先别说常家能不能有好日子,
就连常家还能不能存在,都得打个问号!
形势就是这么严峻!
而一切的导火索,
就是朱雄英暴死!
常森低下头,喃喃道,
“要是雄英还在就好了。”
常茂瞪了眼三弟,怒道,
“现在说这些还有个屁用?!
吗的!
要是给我逼急了,我直接弄死李善长那个老不死的!
反正咱公爵位是袭着的,我死了,二弟你上!”
“住嘴!”蓝玉怒喝一声。
屋内一静,可常茂眼中依然满是怒火。
显然他不是说着玩的,
而是真动了和李善长火并的心思。
“你当还是以前呢?啥都打打杀杀的?!
现在都他娘的讲究文斗!
你要是能在官场上把那个老不死的斗赢了,那才叫本事!
天天喊打喊杀的,陛下能饶了你?!”
常茂委屈的看了蓝玉一眼,心道,
大舅,你前几年不就这样吗?
甚至都敢和陛下吹胡子瞪眼!
仿佛看穿了常茂心中所想,
蓝玉叹了口气说道,
“我也成熟了。
要是你这招真好使,
都不用你!
老子亲自去刀了李善长!
这不是不好使吗?!”
常茂懊丧的低下头,他今天是彻底受挫了,
不管和朱允熥说什么,
都跟斗牛弹琴一样,
让他心里充满了郁气,
“陛下也不知道怎得了,一点都不照顾我们这些武人,
反倒是老偏向那些文官!
没有咱们这些武人打天下,这大明…”
“大哥!”
常升忍不住开口打断常茂,
常茂也意识到了自己失言,连忙闭嘴。
蓝玉见士气已经跌倒了谷底,一拍大腿说道,
“你们先别着急,等有机会我亲自找朱允熥,
没准这孩子是大智若愚呢!”
常氏三兄弟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显然把蓝玉说得话完全当成了放屁。
大智若愚?
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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