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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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透露的信息,说明蒙古兴起,金朝已亡,这个地方此时是高丽王朝,但具体年代他要最快搞清楚。

  这年头女真人处境凄惨,是蒙古军队重点杀戮防范的对象,高丽国也一直被蒙古控制。

  要是两人被打上女真人的标签,更容易引来杀身之祸。

  暂时冒充高丽人才是最现实的,到时再想办法回中原。

  这样一来不会受到本地人排挤,二来虽然高丽也被蒙古严格控制,但毕竟保留了半独立的地位,多少比亡国奴的处境要强些。

  听李洛说他们不是女真人而是高丽人,老人的神色显得有点失望。

  不过想到自己的妻子也是高丽人,也就释然了。

  老人面露不屑,“元廷如何允许小小高丽保留年号?当然是沿用蒙古朝廷至元十六年的年号了。”

  原来是至元十六年……

  李洛慢慢露出苦涩的笑容。

  至元是元世祖忽必烈的年号。

  也就是说今年是公元1279年。

  这个年份多少有点悲壮。

  就在这年,蒙古大军追到广东,南宋最后一只军队在崖山海战中全军覆没。

  宰相陆秀夫背着八岁的大宋天子赵昺跳海殉国,立国三百多年的宋朝灭亡。

  由此蒙元彻底一统中国。

  现在是冬天,距元朝灭宋只过去了半年。

  而现在的元朝,正是最强大的时期,虎视欧亚,吞吐万里,兵威盖世。

  马可波罗的游记也是这个时候来采风的,说起来都是泪...

  “小子之所以从中原回到高丽,是因为宋朝在崖山彻灭,胡人尽占中华。”李洛斟酌着说道。

  老人神色复杂的叹道:“若使当初大宋与大金携手共抗蒙古,或许金宋俱存,未必能有社稷之祸啊。”

  崔秀宁听到这里,脸色顿时也难看起来。

  她虽然对历史不感兴趣,却也知道1279年“崖山之后无中国”的说法。

  搞清楚所处的时代,如同拨云见雾,李洛顿时对这个世界有了清晰的认知。

  此时的江华岛,十年前还是高丽王朝的江都,是高丽王廷所在。

  为躲避蒙古大军,高丽君臣的对策就是躲在江华岛维持小朝廷,不闻不问当鸵鸟。

  十年后高丽王重新掌权,转为全面屈服蒙古。

  高丽放弃庙号和年号,奉元朝为主,彻底沦为元朝傀儡政权。

  政治上元朝派遣大量蒙古人充当“达鲁花赤”,在高丽朝廷为官监督掌控高丽政权。

  军事上,不但驻扎蒙古精锐“探马赤军”,还在北方设置双城总管府管制高丽,更将包括西京平壤在内的北方领土划为元朝直接统治。

  至此,数百万高丽人为蒙元当牛做马。

  高丽之所以还存在,完全就是忽必烈为了维护大元天子的脸面,给予高丽君臣的施舍而已。

  当然,毕竟比完全亡国的南宋和金国好得多。

  现在的高丽王是忠烈王王暙。

  他继承王位后,主动剃发易服,更改官制,悉尊蒙古,对忽必烈表忠心。

  几年前元朝第一次征讨东瀛,征调大量高丽人制造战船,供应粮草,还要高丽人服兵役当炮灰,以致民不聊生。

  可忠烈王无不一一照办,毫无违拗之意。

  等到征伐的大军在海上遭遇飓风覆没,同行的数万高丽士兵无一生还,他闻报也只是叹息一声。

  李洛推断最多两年后,忽必烈会发起第二次东征日本的战争。

  此时必然已征发大量高丽民夫,再一次于东南海港修建战舰了。

  而中华大地。

  元廷为了维护蒙古贵族的统治,公然实行四等人制度,蒙古人天然高高在上。

  跟不用说吏治腐败,剥削惨重,酷吏横行,贪腐耸人听闻,无数冤案触目惊心。

  元曲里的窦娥冤在各地屡见不鲜。

  最可怕的是赋税劳役是金朝和宋朝的五倍到十倍。

  百姓民穷财尽,家家如丧,元朝是历史上唯一的从建立到灭亡,百姓日子始终很难过的时期。

  “堂堂大元”,开始时还有一亿三千万人口,红巾起义前竟然只剩七千六万,那段时间简直堪比末日,由此可见蒙元统治的酷烈残暴。

  统治中原一百多年,连个装点门面的治世都没有,更不用说盛世了,连后世的满清都不如。

  原因其实就是蒙元实行半奴隶半封建统治,具有浓烈的部族色彩,大小蒙古贵族等同于奴隶主,视百姓田土为私产。

  而高丽多少还有些主权,所以百姓的日子虽然也难过,但比起中华还是强一些。

  李洛暗自叹息,现在真是四面楚歌了。

  “老丈,小子名叫李洛,出身仁州李氏,曾出家为僧。她是内子崔秀宁,出身海州崔氏。”李洛编造一个身世主动介绍自己。

  既然知道了具体年代,他当然知道仁州李氏和海州崔氏都是高丽顶级世族。

  事实上此时的高丽王朝,的确是门阀贵族的统治,阶层等级森严,与魏晋南北朝一样。

  不是世家贵族出身,要想做官难如登天。

  如果不冒充高门子弟,以后做点事都会千难万难,想让自己活得滋润就是奢望。

  李洛也不怕戳穿。

  几十年来高丽局势大变,无论仁州李氏还是海州崔氏,都受到很大打击,不少家族子弟离开高丽,要么东渡日本,要么西去中原。

  要查根底的话,还真不好查。

  女真老人有点敷衍的说道:“原来还是高门子弟,老夫倒是失敬了。”

  在他看来,这对年轻夫妇样貌白皙修长,气质清贵,谈吐不俗,不是大家出身反而奇怪。

  不过,仁州李氏和海州崔氏虽是高丽顶级世族,他却未必真看得起。

  内子?崔秀宁听到李洛如此介绍自己,低下头心里暗骂不已。

  如果不是老人在场,她会动手给李洛一个教训。

  李洛只好又说:“晚辈冒昧打扰老丈,还未请教尊姓大名。”

  这老人看上去虽然意气萧瑟的消沉样子,但气质却很不凡,李洛想试探一下。

  老人摇头道:“不值一提,老夫痴长数十岁,你们就称我颜铎老爹吧。”

  颜铎?李洛有点明白了。

  两人称呼颜铎老爹,算是重新见礼。

  当下两人依次换了衣服出来,看颜铎老爹摆出三只碟子,碟子里只有一点泡菜,只不过这泡菜上面看不到辣椒。

  颜铎又取下火堆上烤的羊肉,分出两个腿给两人说道:“招待不周,没有粮食没有酒,就点烤肉和泡菜吧。”

  两人谢过,有点迫不及待的吃起来,只觉得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野味和泡菜,实在是饿极了。

  看到两人的吃相,颜铎忍不住露出笑意,恍然又看到儿子儿媳的影子。

  吃饱穿暖,李洛和崔秀宁才感到舒爽了太多。

  两人忍住饱嗝,拥着厚厚的大袄子烤火,觉得雪山上的苦难经历恍如昔年,变得十分遥远。

  崔秀宁不着痕迹的碰碰李洛,递给他一个眼神。

  李洛立刻会意,马上拿出之前用的皮带,双手递给颜铎说:“颜铎老爹,晚辈夫妇幸蒙款待,又穿用了好多衣物,无为为报。

  惭愧不剩分文,只能以此带赠与老爹,请老爹万勿推辞。”

  颜铎接过鳄鱼皮带,仔细看了看,沉吟道:“不是牛皮,也非鹿皮,竟也不是犀皮。此皮之佳,似乎更在犀皮之上。”

  李洛说道:“这是鳄鱼皮,乃大泽水兽。”

  颜铎露出惊异之色,“这带扣流光溢彩,非金非银非铜非铁,是何材质?还有这做工,端的非凡,就算宫中之物,也未必能比。”

  李洛道:“这的确是宫中之物,不过是出自海外西夷国王宫。此带扣材质,乃是彩金,即便在西国也是稀有,价值十倍黄金。”

  崔秀宁猛然咳嗽起来,低着头,脸色咳的通红,神色似乎有点痛苦。

  颜铎老爹却是勃然作色道:“如此贵重之物,老夫安能收受?不过是些衣物吃食罢了,当不得重礼,快快收回!”说完不由分说将皮带塞给李洛。

  颜铎说道:“你们既是身无分文,便可卖掉彩金皮带。不过附近能买彩金皮带的,最可能是摩北寨的柳家。

  柳家是贞州柳氏旁支,家主做着五品官位。是岛上有数的豪门,花上千贯钱购买此带还是能的。”

  真有这样的好事?

  李洛不禁喜上眉梢,就连崔秀宁,也忍不住有点激动。

  此时已经旁晚,颜铎老爹让两人暂住一宿,借用另一间厢房。明日再去柳家售卖彩金皮带不迟。

  崔秀宁听到两人住一个房间,黑白分明的眼睛冷冷瞥了瞥李洛,微不可闻的哼了一声,意味不言自明。

  李洛当然不会和崔秀宁计较。

  不光是因为他是个男人,更因为,崔秀宁给他的印象其实很不错。

  崔秀宁第一次追捕他时,当时两人隔的距离只有几十米,如果她开枪射击,他的下场怎么样就很难说了。

  这样一个女子,能做到这些,已经不错了。

  还有一个原因是,李洛本身也有负罪感。

  迁就一下崔秀宁,小事上让着她,他会感觉心里更舒服。

  颜铎老爹在厢房的土炕下烧了柴火,带两人入内休息。

  今天是腊月初三,晚上外面风雪甚大。

  这屋子虽然简陋无比,但墙壁用厚厚的黄土夯实,外面铺茅草,地面铺海沙,反而比现代屋子要暖和。

  只不过没灯,好在土炕下灶洞中还烧着明火,倒不太暗。

  土炕这东西,朝鲜可谓自古就有。

  但却不是朝鲜人发明,而是在唐代从东北的渤海国传入,说起来也算是中国的专利。

  大炕只有一个,棉褥也只有一床,这样问题这就来了。

  崔秀宁压低嗓门,一个字一个字的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我-睡-炕-上。”

  看着李洛不知可否的表情,崔秀宁继续说道:

  “郑重提醒。如果半夜你敢靠近我,我就实施正当防卫。会不会防卫过当,我不敢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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