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代，奴婢像牛马、田产、器物一样，是主人的私有财产，他们无偿地为主人工作，主人可以任意役使、打骂、赠送和买卖自己的奴婢。西市有专门买卖奴婢的“奴市”，有的地方甚至把奴婢和牛马同栏出售。

　　奴婢的来源有两种：一种叫官奴，一般是获罪官吏以及家属，和这些罪人府中的奴仆婢女，这种奴婢一般不需要调教，直接就可以上岗，价格相对来说比较高。另一种叫做私奴，主要是家境贫苦的农民，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只好卖儿鬻女。还有一种奴仆呢，类似典当的形式，到期可以赎回自由，如果过期不赎，也就沦为私奴了。像舅舅这样像打工者一样工作还给工钱的，简直凤毛麟角呀。要不怎么称林老爷子为“大善人”呢。

　　第二天，我叫舅舅带上银两，拉上了被娘亲逼迫来讨要会员卡的玉修文，直奔西市最大的“奴市”。

　　进入“奴市”，便为里面的场景所震惊，我这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灵魂，哪见过如此情形。等待出售的奴婢们被一群一群地赶到市场里，他们蓬头垢面，面黄肌瘦，面容枯槁，目光呆滞，仿佛一群行尸走肉。他们有的垂着头，仿佛等待命运的安排，有的眼睛里流露出祈求哀伤的神色，有的无声的流泪……

　　那些人牙子们，看到买主上门，就像推销商品一样，吹嘘着自己的“物品”如何“价廉物美”。一个精明能干的留着八字胡的人牙子，悄悄把舅舅拉到一边说他手头有一批官奴，一般官奴气质素养都出众，来源又少，比较少见。

　　我让舅舅随他去看看，听他介绍说，这些是前些日子获罪的苍桓知府家的夫人小姐的贴身奴婢，素质没的说，小户人家的小姐都比不上她们。

　　苍桓距离京都百里之遥，地广人稀，土地贫瘠，不适合种植农作物。苍桓知府被判罪名是私卖库粮，贪污受贿。据街道上的叔叔伯伯私下里说，其实是他知道当地百姓的难处，不愿增加赋税搜刮百姓，知府俸禄本就不多，养活了一大家子后，哪来的钱财给上级送礼，久而久之，他的贪财上司给他加了个罪名，流放边关了。他唯一的女儿据说不愿沦为官妓而自尽了。

　　我和舅舅跟随这人牙子，来到这群官奴前，在一群狼狈邋遢的奴婢中间，一个清瘦的身影吸引住我的视线。她和所有等待出售的奴婢一样，穿着破旧不堪的衣物，头发蓬松着，刘海散下来，遮住了大半个脏兮兮的脸蛋，她一直很安静地低着头，一动不动。虽然她看起来和其他奴婢没什么两样，但不知道什么原因，我还是注意到了她。

　　她前面这时正站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半老徐娘，离老远都能闻到她身上的脂粉气。明眼人一看也知道是窑子里的鸨母。她伸手托住那官婢的下颌，打量她藏在污迹下的脸，眯起眼睛，似乎对那官婢十分满意。

　　要是被她买去了，就等于跳入苦海，一辈子都没有翻身的机会了。不知为什么，我不想让这女子落入风尘，于是没等那鸨母开口，我抢先指着那官婢，对人牙子说：“这婢女多少钱，我要了。”

　　那艳俗的妇人不乐意了，扭着腰肢走过来说：“我先看上的，怎么能卖给你？”

　　我双手交叉环抱，摆出不可一世的态度：“你光看，有没有开口说买？”

　　“那倒没有，不过当然要先看好了，才决定买不买。”

　　“你要是看个几天，都没有决定的话，人家就不能买了？非得你挑剩了才能轮到别人买？”我一阵抢白，没等她接口，又看着在身边看戏的怀宁王三世子玉修文，说：“难道我们怀宁王三世子，想买个奴婢，还得等你挑剩下才能选？”

　　本来那鸨母还想上来纠缠，一听怀宁王三世子的名头，立刻像泄了气的皮球，瘪了下来。悻悻地甩了一下手绢，夹着尾巴走了。

　　我得意地对人牙子说：“问你价呢，哑巴了可是？”

　　那人牙子看我们的气势，也不敢多要。以市价30两的价格买了下来。正打算一事不烦二主，让翘着小胡子的人牙子帮选几个精通刺绣女红的普通奴婢。那官婢旁边另一位，对其一直露出关心神态的待售奴婢，突然扑过来，跪在我面前，抓住我的脚踝，仰起头，眼里露出乞求的目光：“小少爷，买下我吧，我不想和姐姐分开，让我做什么活都可以。我会女红，烧饭，种花……其他不会的我也可以学，请你买下我吧。”

　　我低下头打量她，面容清秀乖巧。“我们需要能刺绣会女红的……”没等我说完，她急切地点头：“我会刺绣，我会五种针法，擅长绣花鸟……我还会做衣裳，以前伺候小姐的时候，小姐很喜欢我做的衣服。小少爷，买下我吧。我知道我比私奴贵，我可以一天只吃一顿饭，多做活……”

　　被她称为姐姐的，被我买下的女子，扑过去，流着泪扶起她，看着我的含泪的眸子里也流露出哀伤的请求。舅舅不忍，对我说：“既然她们俩是姐妹，就一起买下吧。”我忍痛掏出荷包。

　　我们又买了4个会点女红，心灵手巧的，十三到十五岁不等的婢女和两个伶俐活泛的私奴。共计五十两。

　　那花了我60两银子的姐妹俩，自称是苍桓知府小姐的贴身丫鬟，姐姐叫清荷，妹妹叫清兰。妹妹清兰还有点丫鬟的样子，十三四岁年纪，面容清秀，手脚麻利，有眼力。而姐姐清荷十五岁左右，皮肤莹白如玉，秀丽的眉头总是轻蹙着，仿佛有无限愁思在心头，她举止行动有礼有节，不像是丫鬟倒像是个大家闺秀。

　　娘亲对两姐妹的刺绣功力大为赞赏，称清荷的绣工自己都望尘莫及。于是清荷清兰，以及一个有点刺绣功底的小婢秋菊跟着娘亲负责刺绣柜台的商品。小姨带领其他3个小婢，负责玩偶的制作。两个小奴，一个跟我和爷爷学雕刻，一个在店里充当营业员。

　　家里凭空多了八个人，问题又来了：原来的房子是住不下了，得重新找个租金便宜，离开店地方不能太远的房子。